這是一個他們無比熟悉的身份。
秦修的目光,緩緩掃過臺下那一張張或樸實、或滄桑、或迷茫的臉。
“他叫張三,住在城南,以殺豬為生。從十六歲拿起屠刀,到六十歲白發(fā)蒼蒼,他殺了四十四年豬,也殺了四十四年牛羊。”
“他的刀很快,血,放得很干凈。”
“不僅如此,他年輕時,好勇斗狠,脾氣暴躁。鄰里與他爭執(zhí),他打斷過三條腿。商販與他搶生意,他捅瞎過一只眼。甚至……他還曾失手,打死過一個上門討債的地痞?!?/p>
秦修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講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這個故事,卻像一根根針,扎進了臺下無數(shù)人的心里。
他們之中,或許沒有殺人犯。
但,誰沒說過謊?誰沒動過貪念?誰沒在憤怒時,想過要狠狠地報復(fù)別人?
誰的心里,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張三”?
“六十歲那年,張三老了,他拿不動刀了。他開始做噩夢,每天晚上,都會夢見那些被他殺死的豬牛羊,那些被他打傷打殘的人,甚至那個被打死的地痞,全都化作厲鬼,拖著血淋淋的腸子,來找他索命。”
“他怕了?!?/p>
“他開始向佛。他拿出畢生的積蓄,想要捐給寺廟,想要為自己贖罪?!?/p>
秦修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可是,沒有一座寺廟,肯收他的錢?!?/p>
“高僧們說,他殺孽太重,雙手沾滿血腥,佛前之地,不容此等污穢之人?!?/p>
“信徒們說,他是個惡棍,是個罪人,讓他進寺廟,就是對佛祖最大的褻瀆?!?/p>
“張三絕望了。他每天跪在寺廟門口,從日出跪到日落,風(fēng)雨無阻。他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他祈求,求得聲嘶力竭?!?/p>
“他只想求佛祖一個原諒,求一個來世,不再做豬做狗的機會?!?/p>
“終于有一天,他在一個大雪天,凍死在了寺廟的門前?!?/p>
故事講完了。
整個大雷音寺,死一般的寂靜。
數(shù)百萬信徒,鴉雀無聲。
許多人,眼眶已經(jīng)紅了。
他們不是在同情那個虛構(gòu)的“張三”,他們是在同情那個深藏在自己內(nèi)心的,同樣犯過錯、同樣渴望被救贖的自己。
秦修看著這一切,心中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