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千里迢迢,不辭風雪從延州回到汴京,而她指腹為婚、青梅竹馬的心上人竟然要另娶旁人?
明明他們早已互許終身,陳均三年前來延州探望她時,還說他此生唯她不娶,說等她三年服喪期滿,必以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她進門。
如今先毀約變心的亦是他。
難怪陳家人會讓她在這漫天風雪中站如此之久,原是陳均本就不將她放在心上。
“這話讓陳均自己出來講!我們家姑娘與陳均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你們毀約我們是可以告上開封府的!”翠微眼中噙淚,卻死死不肯讓眼淚落下來。
婆子開始不耐,“所謂自幼定下的婚約,不過是兩家主君之間的戲言,既無白紙黑字作證,亦無媒人說媒,你們只管去告!”
扔下這句,她便轉身進了陳宅大門,指揮家丁將門關上。
“嘭”的一聲,沈宓手中的傘脫手而出,落在地上,濺起雪絮來。
沈宓吸吸鼻子,將眼淚抹去,撿起傘,“罷了,世態炎涼,早該想到的。”
上車與外界隔絕后,沈宓也不哭,只呆滯坐著。
翠微想安慰她,讓她開懷些,卻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沈宓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大齊確實盛行‘榜下擇婿’,若是李相主動和陳家拋出橄欖枝,他沒有不接的道理,有李相這個老丈人,他日后在官場上不說平步青云,路也會好走許多,他沒道理不同意。”
她嘆一聲,閉上眼:“至于年少時的山盟海誓,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翠微仍是不平,“主君和公子捐軀時您十五歲,當時根本沒料到他們陳家會言而無信,您也未定婚事,如今三年服喪期滿,姑娘大好年華被耽誤,他們陳家卻只派個婆子出來,您怎么說也是官家親封的‘嘉寧鄉主’呢……”
說到最后,沈宓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莫說了,翠微,莫說了。”
翠微自知失言,連忙低聲認錯。
沈宓卻無端想起那場折磨了她三年的噩夢——
她也不是生來便是無依無靠的孤女,她父親也曾是大齊的輔國大將軍,他也是被父母兄長的掌上明珠,以她的身世,莫說嫁陳家子,即使是皇妃也做得,若換往昔,陳均娶她,才是高攀。
可一切都在三年前那場戰爭中不復存在。
三年前,父親和兄長像無數次那樣從延州出兵抵御黨項人,她與母親則在延州城等父兄得勝歸來。
那時她踩著雙新作的小羊皮靴,哼著歌同母親數天上星子,她知道父兄一定會大勝歸來,兄長還答應她這次一定給她獵一只白狐,給她做一頂漂亮的狐裘。
可她等啊等,沒等到父兄凱旋的消息,等到的卻是父兄的遺體。
原來父兄按照原計劃設伏追擊,卻反被黨項人埋伏,父兄與部下被困山谷,斷水斷糧七日,也與外界徹底失去聯系,數次突圍未果,雙雙戰死。
后來汴京來了使者,為了撫慰她和母親,封母親為二品誥命榮國夫人,封她為嘉寧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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