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涌來,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破碎的骨骼和撕裂的經脈。陳默的意識在無邊黑暗中沉浮,仿佛沉入冰冷的深海,唯有那深入骨髓的痛苦,是連接他與這個世界的唯一紐帶。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涼意從眉心滲入,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燭火,勉強照亮了他瀕臨潰散的意識。是“靜心佩”。這枚得自玄靜前輩的玉佩,在他生命垂危之際,再次自發護主,維系著他最后一線生機。
他艱難地、如同掙脫泥沼般,撬開了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光影搖曳。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顛簸行駛的馬車里,身下鋪著粗糙的干草,濃烈的血腥味和草藥味混雜在一起,刺鼻難聞。蘇雨蟬就躺在他身旁,依舊昏迷,但臉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絲,身上蓋著一件陌生的粗布外衣。
馬車?是誰?
他猛地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全身傷口,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別動!你傷得很重!”一個略顯沙啞卻帶著關切的聲音響起。陳默艱難轉頭,看到馬車角落坐著一個人,正是趙峰。他此刻衣衫襤褸,身上帶著血跡和包扎的痕跡,臉色蒼白,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和劫后余生的慶幸。
“趙……兄?”陳默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破鑼。
“是我們。”趙峰湊近些,壓低聲音,“那晚你昏迷后,堡主……他強行出關,擊退了幽冥教那賊子,但自己也……”他聲音哽咽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悲痛,“錢老狗那叛徒被當場格殺,但堡內也損失慘重……青云堡,完了。”
陳默心中一震。趙天雄強行出關?難怪那晚最后聽到那聲怒吼……看來這位堡主是拼了最后一口氣,為堡中弟子爭取了一線生機。
“我們現在……去哪?”陳默強忍著眩暈感問道。
“不知道。”趙峰搖搖頭,臉上滿是茫然和苦澀,“那晚大亂,堡內火光沖天,死了很多人……我們幾個忠于堡主的弟子,趁亂搶了輛馬車,帶著你和陳姐姐逃了出來。后面可能有追兵,我們不敢走大路,只能往深山老林里鉆。”
陳默沉默。青云堡因他而徹底覆滅了嗎?不,根源在于幽冥教的滲透和內部的分裂。他只是導火索。但這份因果,終究是結下了。
他嘗試運轉功法,丹田內那滴暗燼煞力液珠黯淡無光,幾乎枯竭,經脈破損嚴重,傷勢極重。沒有數月靜養,難以恢復。但萬幸的是,根基未毀,靜心佩護住了心脈。
他看向身旁的蘇雨蟬,伸手搭上她的腕脈。脈象依舊微弱,但比之前平穩了一些,血玉靈芝的藥效還在持續發揮著作用。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前行,車外是茂密的林木和偶爾的鳥鳴。除了車軸吱呀聲和馬蹄聲,一片死寂。幸存的幾名青云堡弟子都沉默著,氣氛壓抑。
傍晚時分,馬車在一片相對平坦的河谷邊停下。眾人下車,處理傷勢,尋找水源和食物。陳默在趙峰的攙扶下,靠坐在一棵大樹下,看著眼前潺潺的溪流和荒蕪的山野,心中一片冰涼。
天下之大,竟無立錐之地。幽冥教的追殺,如影隨形。帶著重傷的蘇雨蟬,他該何去何從?
“陳兄弟,給。”趙峰遞過來一個水囊和一塊干硬的餅子,“湊合吃點吧。這深山老林的,也不知道能躲多久。”
陳默道了聲謝,接過食物,慢慢咀嚼。味同嚼蠟。他需要力量,需要盡快恢復。
“趙兄,接下來有何打算?”他問道。
趙峰嘆了口氣:“能有什么打算?先躲過追兵再說吧。或許……往南走,聽說那邊有幾個散修聚集的小坊市,魚龍混雜,或許能暫時藏身。”他看向陳默,猶豫了一下,“陳兄弟,你……你們姐弟,有何去處?”
陳默搖了搖頭,聲音低沉:“無處可去。”
趙峰眼中閃過一絲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先跟著我們吧。雖然咱們現在落魄,但人多也有個照應。”
陳默沒有拒絕。眼下,他確實需要暫時的庇護和情報。但他心中清楚,這只是權宜之計。他和蘇雨蟬的身份是最大的隱患,絕不能連累這些僥幸逃生的青云堡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