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安撫
皮膚上點過一滴溫熱,顧湛低眸去看時,那顆晶瑩已緩緩滑入他掌心,沁出一陣潮濕。
若他未曾記錯,這應當是成婚兩月以來,沈宓頭一次在他面前落淚。
顧湛記得,他曾因犯錯被責罰過,當時他不過八歲,心中委屈在背人處流淚,被皇后知曉后,卻是一頓斥責,皇后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作為太子更應當謹記于心,哭泣是弱者所為,眼淚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自此,他不曾再為任何人、任何事落過一滴淚,若是有人在他面前落淚,他也只會覺得無比的厭煩。
沈宓意識到,自己一時因哀傷沒在顧湛面前藏好自己的眼淚,頓時慌張起來。
尚未嫁入東宮時,吳教習來給她教規矩時,提到過,傳聞太子殿下十分厭惡旁人在他面前做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吳教習說,之前有個宮女因貪慕榮華富貴曾想爬上太子殿下的榻,被殿下發現后,按宮規當罰入浣衣局,那宮女自恃有幾分姿色,在殿下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狐媚子模樣,當即被殿下下令杖斃。由此來告誡她,即使日后在東宮受了委屈,也莫要用這種法子。
她急忙側過身去,試圖用袖子擦干自己的眼淚,但不知怎的,她越想止住,心中便越難受、越憋屈,卻還不忘同顧湛解釋:“妾并非有意失態,只是、只是太想阿娘了……”
而后她感受到,顧湛單手握著她的肩頭,將她半邊身子扳過來。
頭頂傳來顧湛的聲音:“抬頭。”
沈宓惶惶不安,卻又不敢違逆顧湛的命令。
顧湛望著那雙濕漉漉的、盈滿水光的眼眸,緩緩抬起手,用拇指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說:“孤已向父皇請旨,賜沈將軍牌位入太廟,你兄長與母親的牌位,不日也將被請入大相國寺,若你日后想要祭奠,也會方便些。”
沈宓嘴唇翕動,好半晌,才不可置信道:“只是,太廟是為皇室宗廟,妾并非殿下正妻,恐怕于禮不合。”
顧湛撤回手,仍舊是素日那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沈將軍為國戍守邊疆多年,此前又功勛卓著,馬革裹尸,當受此殊榮。”
此事其實已經定下許多日子,是官家因他與沈宓在大朝會上夫妻修睦一事嘉獎,他趁熱打鐵,呈上此事,以彰顯自己體慰戍邊將士之仁心,官家當即應允,并非是因為沈宓,是以也沒想到要將此事告訴沈宓,今夜順水推舟罷了。
沈宓不清楚他心中計較,只以為顧湛是真的對自己上了心,輕輕彎唇,低聲說:“妾替父母兄長,謝殿下。”
也是在這一瞬,她隱約覺得心中化開了一層冰,許是因為過完年不久,便到春天了吧。
顧湛本欲將寫著琴名字的那張紙放到桌案上,吩咐沈宓為他寬衣,就此休息,卻在看清紙上的字跡,沒將那張紙放回原位置。
他捏著那張紙,問:“你這手書道,是飛白?”
沈宓一怔,點頭承認,“殿下慧眼。”
顧湛將宣紙擱在桌上,細細端詳上面的字跡,問:“孤記得此前曾問過你是否也擅此道,你的回答是并不擅長,原來是在藏拙?”
21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