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陰翳略淡去,沐浴焚香更衣,又喚來梳頭娘子,為自己綰一個精致的發(fā)型,于青鸞殿靜待。
顧湛作為儲君,官家已然著手將一些政務(wù)交予他獨自處理,時近年關(guān),堆在案頭的事情更多,他處理完這些已然將近樊樓那邊定好的開宴時間酉半,簡單換了身常服后,騎馬前往樊樓。
到樊樓時,算是遲到兩刻,但因他提前傳話過來,所有人都在等他到才敢開宴。
顧湛顯然對這種事情已司空見慣,由人引著坐到上座圈椅,輕輕頷首,看向坐在自己右手邊的蘇家長公子蘇行簡:“何時到的?蘇相公近來可好?”
蘇行簡執(zhí)起酒杯,朝顧湛一敬,才道:“家父在平江路尚有余事需要交代處理,尚且需要一些時日,淮揚那邊今年遇了百年一遇的大雪,父親近些年身體不好,等馬車一路回來,怕是在除夕前后了,于是便囑咐臣與玉照先行騎馬回京,安頓除夕祭祀宗廟一類的事情。”
顧湛順著他的視線移過去,看見了坐在蘇行簡身邊的蘇玉照。
蘇玉照還是同幼時一樣,偏愛色彩秾麗的衣裳,卻不像京中其他貴女一樣喜歡金玉珠釵一類的物品,只將頭發(fā)盡數(shù)盤起,以紅綃包髻,外圍一道紅絲繒發(fā)帶,也不愛戴耳珰,渾身上下僅手腕上一條紅瑪瑙手串,還是數(shù)年前皇后所賞,她才不曾摘下。
蘇玉照學(xué)著蘇行簡的動作,也朝著顧湛敬酒,“見過太子殿下!”
13忽視
顧湛點點頭,想起那日同沈宓一道進宮時,在母后寢殿,顧持盈問他,若是蘇玉照有了信,一定要告訴她,如今蘇行簡與蘇玉照提前回京,即使是他,也是今日午后才知曉,顧持盈在宮中,怕是不知。
是故他淡淡同蘇玉照道:“持盈那日鬧騰我,說想見你,你明日若有空,進宮陪她說說話也好。”
蘇行簡猶豫片刻,看一眼妹妹蘇玉照,朝顧湛道:“殿下,玉照畢竟是外臣之女,蘇家又非外戚,她早已及笄,只是一直未曾相看到合適的人家才沒婚嫁,如此頻繁出入宮禁,怕是不好。”
顧湛并不以為意:“無礙,持盈在宮中一眾皇嗣中年紀(jì)最小,性子是驕縱一些,這么多年,也只有玉照同她相處和睦,你又即將做孤的詹事,都是自己人,這般見外作甚?”
他此話一出,蘇行簡也不好反駁,只能道:“既然是殿下的意思,臣與玉照自然不好推拒,”他又轉(zhuǎn)頭同蘇玉照吩咐:“只是如今畢竟比不得幼時,你入宮陪柔福公主解解悶便好,千萬不要像以前一樣,不知輕重地往東宮跑。”
蘇玉照嘟囔一句:“這話你嘮叨了我一路,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本是一段插曲,在座不是蘇行簡昔日在汴京至交便是與他同榜進士、翰林同僚,顧湛也不曾刻意擺架子,是以氛圍很快輕松起來,觥籌交錯,談笑不絕。
約莫剛過戌半,有個家仆打扮的男子進來在下首坐著的一年輕郎君耳邊低語,他的神色明顯猶豫起來。
早有人看穿其中端倪,“你家那位母老虎又來催你回家了?”
那人低聲:“別亂講,什么‘母老虎’不‘母老虎’的。”
“嗐,你還不認(rèn),這滿汴京誰人不知咱們杜司諫雖當(dāng)年狀元及第,春風(fēng)得意,更是官圖亨通,平步青云,卻唯獨娶了個出身蜀中的夫人,‘懼內(nèi)’之名早已不是秘密。”有人調(diào)侃。
杜司諫反駁道:“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間,我怎會懼怕她?只是感情甚篤,平日多讓著她罷了,‘懼怕’一詞出來,你到底是污我倆誰的名聲?待你們?nèi)蘸蟪苫椋慌屡c我一樣!”
他才說完這句,他家家仆尷尬道:“主君,主母說她只在樓下等您一刻鐘,若是您不下來,她便提刀上來了……”
席間所有人頓時大笑起來,杜司諫也不挽尊,匆匆起身:“請殿下恕罪,為免內(nèi)子沖撞殿下,臣且告退。”
看著杜司諫倉皇離去的背影,顧湛也沒忍住輕笑一聲。
有人拿杜司諫開玩笑:“照著杜司諫所言,他的煩惱,席間你我未曾娶妻之輩,怕是難以感同身受。”
酒過三巡,席間眾人也不拘束禮節(jié),便駁他一句:“我瞧著倒是他杜司諫不敢犯娘子的‘家法’,那殿下的東宮,如今不也有一位么?”
蘇玉照跟著問:“是呢,不知那位沈良娣,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