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貢獻點,僅相當于清理普通蟲室的一半多一點,卻要面對劇毒和腐臭,這“照顧”何其諷刺。
“穢淵洞?處理蟲尸?。”旁邊一個跟班弟子忍不住低呼出聲,臉上是夸張的嫌惡和一絲恐懼,仿佛那名字本身就帶著劇毒。
另一個跟班也嗤笑道:“王師兄真是‘關照’胡師弟啊。那鬼地方,上次老李頭進去清理了三天,出來躺了半個月,現(xiàn)在修為還停滯不前呢。”
他們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
穢淵洞。那是靈蟲苑處理廢棄蟲尸、毒囊、污穢排泄物的巨大地窟。終年彌漫著混合了無數(shù)種蟲毒的腐臭瘴氣,是蠶眠峰上人人聞之色變、避之不及的絕地。別說每日五點貢獻點,就算給五十點,也沒幾個老弟子愿意去。那地方,簡直就是毒氣的熔爐,待久了,輕則毒氣侵體,經(jīng)脈淤塞,修為停滯不前;重則根基受損,道途斷絕,甚至可能被某些混合劇毒直接蝕穿肺腑,暴斃而亡。王通此舉,分明是要把胡龍象往死路上逼,要徹底廢掉這個他眼中“不識抬舉”的雙靈根。
王通看著胡龍象,等著他臉上出現(xiàn)恐懼、憤怒、絕望或者哪怕一絲抗拒。他甚至準備好了欣賞對方崩潰求饒的樣子。
然而,胡龍象只是靜靜地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那雙眼睛,依舊如同深秋的寒潭,平靜得映不出任何波瀾,仿佛聽到的只是“去山下挑桶水”這樣尋常的指令。他甚至微微頷首,聲音聽不出絲毫起伏,平淡得如同在陳述一個事實:“是。師弟領命。”
干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沒有一絲怨懟。
王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掠過一絲極快的不悅和陰鷙。這平靜到近乎麻木的反應,讓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蓄力一擊卻落空的憋悶感。這新來的小子,是真傻?還是能忍到如此地步?抑或是…根本就沒把那穢淵洞放在眼里?不可能。
“好。胡師弟果然識大體,明事理。”王通很快調(diào)整過來,笑容重新掛起,帶著一種虛偽的贊賞,拍了拍手,“那明早卯時三刻,準時到穢淵洞口報道,自會有人給你交代具體事宜。”他向前一步,湊近了些,聲音壓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和森然的警告,“記住,每日三間,清理干凈。若是誤了事,讓毒氣污了苑里的寶貝…后果,你承擔不起。”
他深深看了胡龍象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隨即帶著兩個依舊一臉譏誚的跟班,轉(zhuǎn)身離去。
山風吹過,帶來遠處藥田的清香,卻吹不散山壁下彌漫的、令人窒息的壓抑和惡意。
胡龍象默默走到洞府石門前,推開。沉重的石門在身后關閉,發(fā)出沉悶的回響,徹底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王通那令人作嘔的氣息。洞內(nèi)瞬間陷入昏暗。他走到冰冷的石床邊坐下,并未立刻開始修煉。
衣襟下,那只米粒大小的噬毒玄蟻蟻后,似乎感應到了外界殘留的強烈惡意和某種令它本能躁動的氣息——那是無數(shù)劇毒蟲尸散發(fā)出的、對于它而言如同盛宴開席的信號。它傳遞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兇戾貪婪的悸動,如同饑餓野獸的低吼。
胡龍象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骨節(jié)分明、在昏暗光線下略顯蒼白的手指。指尖,一縷比發(fā)絲更細、幾乎微不可察的墨綠毒氣無聲無息地滲出,如同活物般輕輕搖曳,在昏暗中氤氳著死亡與劇毒的寒意。
穢淵洞…蟲尸…
他閉上眼。丹田深處,那枚沉寂的墨玉毒種,似乎也因這個名字,極其輕微地、不易察覺地…顫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渴望,如同沉睡的兇獸被血腥味喚醒,悄然彌漫開來。
次日,卯時三刻,穢淵洞口。
天光被厚重的鉛灰色陰云遮蔽,只透下慘淡的白。一層粘稠的、泛著灰綠色的薄霧籠罩著蠶眠峰西麓這處背陰的山坳。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足以讓靈魂都感到污穢的混合氣味——濃烈到實質(zhì)的腐肉腥臊、刺鼻灼喉的酸液氣息、甜膩得發(fā)齁的蜜腺腐爛味、焦糊的甲殼味、還有無數(shù)種無法言喻的、混合在一起的、屬于死亡和劇毒的惡臭。山坳深處,一個巨大的、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大地潰爛的膿瘡,正向外源源不斷地噴吐著污濁的、翻滾著慘綠與幽藍光芒的毒瘴,將洞口附近的巖石都腐蝕得坑坑洼洼,覆蓋著一層滑膩的、暗綠色的苔蘚。
這里便是生靈的禁區(qū)——穢淵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