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欲墟那仿佛永恒凝固的暗紫色瘴氣,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蠻橫地撕裂。
一道巨大的陰影,如同隕星墜地,裹挾著刺耳的尖嘯與撕裂空氣的爆鳴,轟然砸落在黑煞嶺據(jù)點那粗糙的黑石廣場上。
碎石激射,煙塵混合著毒瘴翻滾升騰,地面被硬生生犁開一道深溝。
煙塵稍散,顯出一頭猙獰的巨鳥,雙翼由閃爍著幽綠符文的金屬樣薄片羽毛構(gòu)成,空洞的眼眶里躍動著兩團森白的眼珠——正是黑煞嶺傳訊所用的陰風隼。
鳥背上,一個身影負手而立。
暗紫色長袍垂落,寬大的袍袖和衣襟上,暗金絲線繡就的繁復丹道符文與毒蟲異獸圖案在廣場的微光下若隱若現(xiàn),袍角無風自動,獵獵作響,腰間束一條暗沉如血的赤紅玉帶,上面懸著數(shù)枚形態(tài)各異的烏木令牌。
他面容依舊冷硬,如同刀劈斧鑿的巖石,不見一絲皺紋,皮膚是那種久不見天日的、玉石般的冷白,懾人的那雙眼睛——狹長,眼尾微挑,瞳孔是那極深、極暗的紫羅蘭色。
但此刻,這雙曾倒映萬物終結(jié)死寂的眸子,不再僅僅是漠然,其中翻涌著雷霆般的怒意與毫不掩飾的殺機。
血丹宗筑基長老,希思黎。
石魁那鐵塔般的身軀幾乎是滾出來的,額頭一層細密的冷汗,臉上堆砌的恭敬幾乎要流淌下來。
他魁梧的身軀在希思黎面前不自覺地矮了三分,抱拳躬身,聲如悶雷卻帶著明顯的顫抖:“不知希長老駕臨,石魁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希思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石魁低垂的頭顱。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石地,清晰地傳入石魁耳中,更傳入那扇剛剛開啟的石門之內(nèi):“天賜何在?”
石魁心頭狂跳,不敢有絲毫怠慢:“李執(zhí)事正在里面療傷。長老請。”他側(cè)身引路,龐大的身軀竟顯出幾分笨拙的謙卑。
石屋內(nèi),藥味、血腥和潰爛的惡臭尚未散盡。
李天賜盤坐于一張簡陋的石榻上,臉色依舊慘白如紙,左肩塌陷處被慘白的骨膠和墨綠藥泥覆蓋,氣息微弱,但眼神深處那股被壓抑的屈辱與狠厲,在聽到門外動靜的剎那,如同死灰下的余燼驟然復燃,他猛地睜開眼,掙扎著便要起身。
胡龍象依舊盤坐在角落的陰影里,巨大的斗篷紋絲不動,仿佛與冰冷的石壁融為一體。只有斗篷下擺,那片早已干涸的深褐色污漬,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目。
希思黎一步踏入石屋,他并未去看角落的陰影,目光如同兩道無形的鐵鉗,瞬間鎖定了石榻上掙扎欲起的李天賜。那目光銳利如刀,刮過李天賜塌陷的肩膀、慘白的臉色,以及眼中翻涌的復雜情緒——驚愕、羞愧、怨毒。
“師叔。”李天賜喉頭滾動,嘶啞地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激動,。
希思黎沒有回應這聲稱呼。他徑直走到石榻前,伸出一根手指,指甲修剪得異常整潔,帶著一種近乎冰冷的優(yōu)雅。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淡紫色霧氣,這縷霧氣輕輕點在了李天賜眉心。
嗡。
一股陰冷霸道卻又精純無比的力量,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沖入李天賜枯竭的經(jīng)脈。這力量所過之處,那些因重傷而滯澀、淤積的陰毒淤血,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強行切開、沖刷。
李天賜悶哼一聲,身體劇烈顫抖,額角青筋暴起,大顆冷汗?jié)L落。但這股力量霸道歸霸道,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生機,強行壓住了他臟腑的翻騰,穩(wěn)住了他瀕臨崩潰的氣息。片刻間,他臉上竟詭異地恢復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雖然依舊虛弱,但那搖搖欲墜的瀕死感卻減輕了許多。
“廢物。”希思黎收回手指,指尖的紫霧悄然散去。他聲音冰冷,毫無波瀾,仿佛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一個濁欲墟就能把你弄成這副模樣?血丹宗的臉,讓你丟盡了。”
李天賜身體一僵,臉上那絲剛剛浮現(xiàn)的血色瞬間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烙鐵燙過的恥辱紅暈。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彌漫開熟悉的血腥味,眼中屈辱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卻又被一種更深沉的恐懼死死壓住,只能垂下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希思黎不再看他,如同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他轉(zhuǎn)向一旁大氣不敢出、垂手肅立的石魁,語氣淡漠得如同在問天氣:“人呢?”
石魁一個激靈,連忙躬身,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十二分的敬畏:“回稟希長老。屬下的人傳回確切消息,血飲盟副盟主唐狩,此刻正在濁欲墟西面三十里外的黑松林。據(jù)報…是在培育一種罕見的毒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