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如凝固的固體,沉甸甸地壓在胡龍象身上。他每一步踏下,腳下濕滑的苔蘚都發(fā)出微不可聞的悶響,神念則被死死壓縮在周身三尺。
輿圖上猩紅的骷髏標記越來越近,“葬骨殿”——就在前方。
灰霧陡然翻涌,如同被無形之手攪動。前方,一片龐大的陰影撞破粘稠的灰白,輪廓猙獰。
那不是山巒,而是一座傾斜欲倒的巨殿。它通體由一種暗沉的青金石壘砌,歲月在表面蝕刻出無數(shù)扭曲的凹痕,又被厚厚的灰綠色苔蘚覆蓋,透出難以言喻的古老與破敗。宮殿大門緊閉,門扉上原本繁復(fù)的符文早已黯淡殘缺,此刻卻被一層半透明的、不斷流轉(zhuǎn)著赤金與幽藍光芒的能量禁制覆蓋。禁制光芒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低沉的嗡鳴,如同沉睡巨獸不安的鼻息。
殿前狹小的干地上,人影憧憧。
正陽宮的金白道袍最為耀眼,五名弟子結(jié)成小型戰(zhàn)陣,為首一人氣息渾厚,隱隱摸到筑基門檻,正雙手掐訣,頭頂懸著一柄赤紅飛劍。飛劍嗡鳴震顫,每一次斬落都帶起丈許長的灼熱劍罡,狠狠劈在禁制光幕上,發(fā)出沉悶如擂鼓的巨響,光幕劇烈波動,漣漪擴散,卻堅韌異常。其他正陽宮弟子結(jié)成簡單的攻擊陣勢,各色法器光芒轟擊不斷,聲勢浩大。
血影魔宗三人隱在稍遠處的陰影里,血光在周身吞吐不定,如同擇人而噬的毒蛇。一名血袍修士雙手掐訣,指尖射出一道污濁血線,無聲無息地侵蝕著禁制鏈條的節(jié)點,血線過處,光幕迅速黯淡腐朽。
如意天宗僅兩人,身著星紋道袍,身影在殿門附近忽隱忽現(xiàn),似真似幻。他們并未直接出手攻擊禁制,而是不斷在光幕邊緣游走,指尖彈出細小的銀色星芒,精準地釘入那些因正陽宮和血影魔宗攻擊而劇烈波動的符文間隙,星芒炸開,竟能短暫凍結(jié)一小片區(qū)域的禁制運轉(zhuǎn),為強攻撕開微小缺口。
還有兩名天蠶宗弟子,胡龍象認出是百毒峰的人。一人驅(qū)使著七八只拳頭大小、甲殼斑斕的毒蝎,毒蝎尾鉤幽光閃爍,不斷噴吐毒液腐蝕光幕;另一人則周身綠霧繚繞,霧氣中探出幾條虛幻的藤蔓觸手,狠狠抽打在禁制薄弱處。
胡龍象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濃霧邊緣滑出,如同融入水流的一滴墨。他收斂了所有外放的煞氣,腳步落在碎石上的聲響被正陽宮飛劍的轟鳴徹底掩蓋。他混入天蠶宗弟子稍靠后的位置,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后落在那層流轉(zhuǎn)不定的禁制上。
天蠶宗的二位修士見狀,自然大喜。
其他各宗見了也沒說什么,反正現(xiàn)在多一個煉氣大圓滿,也是多一分破禁的力量。
他靜立片刻,觀察著禁制光幕的流轉(zhuǎn)規(guī)律。那些暗金符文鏈條看似雜亂無章,但核心節(jié)點被攻擊時,總會有幾道關(guān)鍵鏈條瞬間亮起,試圖彌合缺口。時機稍縱即逝。
就是現(xiàn)在!
正陽宮弟子手中玉符再次爆發(fā)出刺目紅光,狠狠撞在光幕一點。血影魔宗的污血之線幾乎同時纏繞上同一個節(jié)點。如意天宗弟子彈出的星芒精準凍結(jié)了附近三條試圖支援的符文鏈條!
“轟!”
光幕劇烈波動,被攻擊點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猛地向內(nèi)凹陷、撕裂!一道足以容納一人穿過的裂口,在墨綠毒煙與能量亂流的噴涌中,驟然出現(xiàn)!
“開了!”
正陽宮為首弟子厲喝一聲,臉上狂喜與貪婪交織,金白戰(zhàn)陣光芒暴漲,便要第一個沖入!
就在這電光石火、新舊力量交替的剎那,一道身影比所有人都快!
胡龍象動了!
他并未沖陣,亦未祭出耀眼光芒。只是腳下微錯,身影如一道貼著地面疾掠的幽影,巧妙地穿過因禁制劇烈波動而產(chǎn)生的氣流漩渦縫隙。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正是正陽宮戰(zhàn)陣發(fā)力前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一瞬,也是如意天宗弟子收回星芒、血影魔宗血線后繼乏力的剎那。
他仿佛只是被混亂的氣流“卷”了進去,輕飄飄、無聲無息地,第一個滑入了那正在急速彌合的裂口!身影沒入殿內(nèi)翻涌的黑暗與毒霧之中,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幾乎難以捕捉的殘影。
“誰?!”正陽宮為首弟子臉色劇變,怒吼出聲。他萬萬沒想到,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摘桃子!
“混賬東西!”血影魔宗那名施法的弟子也低罵一聲,眼中血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