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從那巨大的獸皮石座上挺直了腰背。那瘦骨嶙峋的身體里,一股沉寂了太久、屬于筑基修士的兇悍氣息,如同蘇醒的惡獸,轟然爆發。
“備…飛骨梭。”滿華老人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上了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酷烈殺伐之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鋒,“點齊‘血牙衛’。跟我走。”
他枯瘦的身影霍然站起,那件寬大的舊麻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渾濁的黃眼珠里,最后一絲屬于“盟主”的權衡與麻木徹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擇人而噬的兇光。
目標——黑松林。
黑松林。
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
孫三和另一名修士化作的兩灘深紫色毒膿還在“咕嘟咕嘟”冒著刺鼻的青煙,將周圍腐敗的松針和泥土腐蝕得滋滋作響,騰起甜膩腥臭的白霧。
李天賜拄著“幽蝰”,刀尖深深刺入腐殖土,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額頭上冷汗涔涔,混合著濺上的污血,沿著扭曲的面頰滑落。他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前方半跪在巨大裂松下的唐狩,燃燒著近乎瘋狂的怨毒和快意。
胡龍象巨大的斗篷如同一片凝固的陰影,沉默地矗立在他側后方,斗篷邊緣微微起伏,仿佛有劇毒的活物在其中蟄伏、呼吸。
希思黎墨色的袍袖在爆炸殘余的慘綠毒霧和木屑塵埃中,紋絲不動。他踏出了第二步。
轟。
這一步,如同無形的巨錘砸落,沛然莫御的筑基中期靈壓,精準地轟擊在剛剛撐起半邊身體的唐狩身上。
“噗——。”
唐狩身體劇震,如同被千斤巨錘當胸砸中。剛壓下去的逆血再也無法抑制,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暗紅血塊狂噴而出。護體血光如同風中殘燭,劇烈搖曳,幾近熄滅。他整個人再次被狠狠摜在開裂的松干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身體順著粗糙的樹皮滑落,癱軟在地,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都似乎被抽空。琥珀色的瞳孔里,驚駭與瘋狂被絕望的灰色徹底覆蓋,他張著嘴,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
“師叔神威。”李天賜嘶啞地低吼,眼中復仇的火焰燒得更旺,仿佛唐狩的慘狀是他最好的止痛劑。他甚至試圖向前邁步,想親手割下唐狩的頭顱,但身體的劇痛讓他一個踉蹌,只能死死抓住刀柄。
希思黎冰冷的目光掃過徹底失去反抗之力的唐狩,如同在看一具尚有余溫的尸體。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微張,指尖縈繞的淡紫色霧氣再次變得濃郁粘稠,如同活物般翻涌流淌,匯聚向掌心。
他要徹底終結這場鬧劇。
就在這紫霧凝聚、殺機凝于一點的剎那——
“咻——。”
一道尖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從黑松林東南方的灰霧深處激射而來。速度快得超越了視線捕捉的極限。
那不是實體,而是一束高度凝練、無形無質的音波利刃。它撕裂空氣,扭曲光線,目標直指——希思黎的后心。
時機歹毒到了極致。正是希思黎殺意凝聚、心神鎖定唐狩、舊力將盡新力未生的微妙間隙。
希思黎那雙深紫羅蘭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周身翻騰的紫霧猛地一滯。他感知到了背后那無聲無息卻又致命至極的偷襲,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
他凝聚于掌心的紫霧瞬間回流,護住周身要害,同時強行擰身側避,動作快如鬼魅。
然而,終究是慢了半瞬。
“嗤啦——。”
那無形的音波利刃,險之又險地擦過他墨色的袍袖。堅韌的、繡滿暗金符文的袍袖,瞬間撕裂開一道半尺長的口子。
更可怕的是,伴隨著這道音波利刃,一個嘶啞、蒼老,帶著狂喜的聲音,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蟲,狠狠鉆入希思黎的耳膜,直刺他的識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