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響如鼓。黑石表面一陣波動,亮起四色混雜的光芒,明滅不定。
“四靈根,駁雜不純。”
弟子搖頭,“下一位。”
大漢臉色瞬間灰敗,頹然退開。后續幾人,或三靈根微弱,或光芒幾不可察,皆黯然離去。輪到胡龍象。他穩步上前,并未作勢,只將右掌輕輕按上冰涼粗糙的石面。丹田內,精純的金、土靈力循臂而上。
“嗡——。”
黑石陡然一震。低沉嗚鳴瞬間拔高,變得清越激揚。兩道凝練如實質的光華沖天而起。一道鋒銳如金,寒芒刺目;一道沉渾如土,磅礴厚重。雙色交輝,映得石殿前一片璀璨,竟短暫壓過了天光。
“嘶——”
“雙靈根?。”
“金土雙生?如此純粹。”
人群中抑制不住的驚呼炸開。先前那些淡漠審視的目光,此刻盡數聚焦于青衫少年身上,灼熱得幾乎要將他穿透。兩名領路弟子瞳孔亦是猛然收縮,彼此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左側弟子聲音依舊平穩,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胡龍象?金土雙靈根,資質上佳。過。”
胡龍象收掌,光華斂去,黑石嗚咽復歸低沉。他面色平靜,微微頷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隨指引踏入石殿側門。身后,是無數道混雜著震驚、嫉妒與探究的視線。
穿過一道回廊,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片巨大的圓形廣場,地面鋪著青灰色石板,中心處,靜靜懸浮著一面古鏡。
鏡非銅非玉,邊緣纏繞著枯藤般的玄奧紋路,鏡面卻非平滑,而是無數細微棱面構成,折射著迷離混沌的光。一股難以言喻的蒼茫、審視之意彌漫整個空間,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緊繃。這便是“問心鏡”。
“問心鏡前,照見本我。依次上前,手撫鏡面,凝神靜氣。鏡光之下,神魂無所遁形。若存異心、或為它派暗諜,鏡光立現赤黑,神魂反噬,當場誅滅。現在開始。”主持此關的是一名面容清癯、眼神卻如寒潭深井的老者,墨綠袍袖上繡著三道金蠶紋路,氣息淵深似海。
森然話語落下,場中氣氛瞬間凝固。有人臉色發白,有人眼神閃爍。第一個散修被點名,戰戰兢兢上前,手剛觸及那冰冷的鏡面,鏡中云霧驟然翻涌,射出一道柔和的清光將其籠罩。片刻,清光散去,鏡面恢復混沌。中年修士面無表情:“過。”
接連數人,鏡光或清或微有雜質,皆算過關。輪到一名眼神陰鷙的疤面漢子,他手掌按上,鏡中云霧猛地翻騰如沸。一道刺目的黑紅血光驟然爆射而出,如同實質的毒鞭,狠狠抽在漢子身上。
“啊——。”凄厲慘叫劃破寂靜。疤面漢子周身騰起污濁黑氣,七竅之中溢出腥臭黑血,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氣,瞬間委頓在地,抽搐幾下,再無聲息。神魂反噬,當場斃命。
“拖下去,喂了后山蟲谷。”老年修士眼皮都未抬一下,語氣淡漠得如同拂去一粒塵埃。兩名天蠶弟子面無表情上前,拖死狗般將那尚有余溫的尸體拽走,留下地上一道暗紅的拖痕。血腥氣彌漫開來,混合著山間清冷的霧氣,令人骨髓生寒。剩下的人群噤若寒蟬,氣氛壓抑如鉛塊。
終于,輪到了胡龍象。
他神色平靜無波,緩步上前。指尖觸及鏡面,一股冰涼徹骨、直欲凍結神魂的寒意瞬間順著手臂蔓延而上。鏡內翻騰的云霧仿佛化作無數雙冰冷的眼睛,要將他里外看穿,更有一股強橫的意念,蠻橫地刺向他神魂深處。
胡龍象心神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他死死守住靈臺一點清明。‘我為胡龍象。’意念如驚雷在神魂核心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家道中落,流落散修,一心向道。天蠶宗丹蟲雙絕,乃我輩散修明燈。仰慕其名,特來拜師,只求一棲身之所,一登天之階。別無他念。’
這意念純粹,甚至帶著對大宗門的敬畏與向往。
問心鏡的冰冷意念在他神魂中反復沖刷、穿刺,。鏡面云霧劇烈翻涌,清光閃爍不定,隱隱竟似要染上一絲極其淡薄、難以察覺的灰意。
胡龍象額頭滲出細密冷汗,背心瞬間濕透。他死死咬住牙關,神魂之力瘋狂運轉,將那絲致命的灰意死死包裹、消融。如同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長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