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憑借無上意志強行凝聚起一絲力量,那光芒才又艱難地掙扎著亮起一絲,仿佛在對抗著整個宇宙的熵增法則,卻又在下一瞬被更洶涌的衰亡浪潮沖擊得岌岌可危,光芒邊緣不斷崩解為純粹的死寂塵埃。
生與死的界限,在這本源之光的明滅中,被拉扯得纖薄欲裂,每一次明滅都像是天地法則在無情地倒數(shù)。
這無聲的、殘酷的、發(fā)生在生命與大道最本源層面的崩解過程,如同懸在眾修心頭的末日之刃,是此刻大殿中所有絕望與焦慮的根源。那逸散的每一縷本源靈氣,都是對他們自身未來命運的冰冷預(yù)告。
本源之光每一次劇烈的明滅,都讓在場化神感到自己的道心也隨之震顫,仿佛下一個瞬間,那維系著老祖存在的最后一絲微芒就將徹底湮滅于永恒的寂滅之中。
“老祖的本源。。。已至枯榮輪轉(zhuǎn)的盡頭了。。。”
一個清冷如冰泉撞擊玉石的女聲響起,帶著一絲源自神魂深處的、難以抑制的顫栗。說話的是碧波仙子,來自蒼瀾大陸玉清宮的化神修士。
她一身素雅的月白宮裝,風(fēng)華絕代的容顏下,是那雙曾映照萬頃碧波的眼眸,此刻深處沉淀的已非疲憊,而是目睹大道將崩、同階傾頹時產(chǎn)生的、無法驅(qū)散的法則級暮靄。
她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自己依舊光滑的臉頰,這個動作更像是在確認(rèn)自身本源是否也出現(xiàn)了那可怕的裂痕。
她的目光鎖定在那搖曳欲滅的本源之光上,聲音很輕,卻蘊含著令空間都為之凝滯的沉重道蘊。
她的話語微微一頓,仿佛說出這句話本身都需要對抗巨大的恐懼,那搖曳的本源之光映在她瞳孔深處,仿佛隨時會將她眼中的最后一點靈性也一同拖入黑暗。
"這個世界天地法則超不過化神期,壽元上限5000歲。我等之中,玄冥道友與枯榮道友本源最為枯竭,壽元。。。僅余不足二百載。"碧波仙子的聲音帶著沉重。
"玄冥、枯榮二位道友僅余二百年壽元,此時我等壽元,又剩下多少?"
另一個聲音立刻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尖銳和毫不掩飾的焦躁。說話的是萬毒真君,來自南荒毒域的化神大能。他盤坐在一朵由濃郁到近乎實質(zhì)的墨綠色毒氣凝結(jié)而成的巨大毒蓮之上,蓮瓣開合間,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腥甜氣息。
他身形高瘦,面容陰鷙,膚色帶著一種不自然的蒼白,身著墨綠色繡有詭異符文的華麗長袍。寬大的袖袍下,一只枯瘦的手露了出來,手指修長,指甲卻泛著幽綠的光澤。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大殿另一側(cè)。寬大的袍袖滑落,那只泛著幽光的手指向大殿邊緣一根圖騰巨柱的陰影下。
他所指的方向,大殿邊緣一根圖騰巨柱的陰影下,坐著一個沉默如山的身影------玄冥老祖。他來自世界極北的玄冥古陸,一身玄色冰蠶絲長袍,上面用銀線繡著繁復(fù)的寒冰符文。他的頭發(fā)、眉毛、胡須,皆是一片刺目的霜白,面容如刀削斧鑿,眼神深邃冰冷,仿佛蘊藏著萬載寒淵。。
他盤膝而坐,膝上橫放著一柄樣式古拙、通體仿佛由萬年玄冰直接雕琢而成的長劍,劍身散發(fā)著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在他周圍的地面凝結(jié)出厚厚的冰霜。
此刻,他緊閉著雙眼,如同冰封的雕塑,只有那柄玄冰長劍散發(fā)出的寒氣,在無聲地訴說著他體內(nèi)同樣所剩無幾的生命之火。
"玄冥道友、枯榮道友,如果不離開這個世界,最多還有200年壽元。"萬毒真君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惡毒的嘲諷,又像是在鞭笞自己,"你,我!我們的時間,還有多少?"他猛地攥緊拳頭,手臂上的墨綠鱗片因激動而微微翕張,絲絲毒煙逸散得更快。
他的話語,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更大的漣漪。
"是啊。。。上一次海眼連接,是整整一千二百年前。。。"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來自角落一位身著灰袍、氣息仿佛與周圍陰影融為一體的老者。他是影尊,星墜海群島的散修巨擘,以神出鬼沒的空間秘法聞名。"老夫那時,尚在元嬰后期蹉跎。。。只覺得千年歲月何其漫長。如今。。。呵呵。。。"他發(fā)出一串干澀的笑聲,充滿了自嘲與苦澀,"竟如白駒過隙,眨眼即逝。一千二百年。。"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未盡之意,如同冰冷的枷鎖,套在了每個人的脖頸上。
大殿中央,枯榮老祖那微弱、劇烈搖曳的生命靈光,仿佛成了唯一的焦點,映照著一張張或枯槁、或疲憊、或焦躁、或絕望的面容。每一次氣息的劇烈黯淡,都像在他們心頭重重敲下一記喪鐘。
"坐等。。。便是坐化!"枯榮老祖那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他猛地挺直了一些佝僂的背脊,渾濁的雙眼中爆射出令人心悸的厲芒,如同垂死兇獸最后的不甘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