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丹峰的腥風,日復一日刮過裸露的嶙峋山巖,將那些暗紅血色浸染的石塊吹得越發枯槁冰冷。
又過了兩個月。
胡龍象盤坐在他那稍高的石窟內,他緩緩睜開眼,死寂的瞳孔深處,一點幽邃的墨色一閃而逝。
攤開在布滿深褐暗紫疤痕的掌心,是最后一顆氣血丹。他送入口中滑入咽喉,一股溫和沛然的暖流瞬間擴散開來,融入干涸龜裂的經脈。幾乎是同時,他運轉起《木息生機法》。
一縷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清涼氣息,如同初春冰裂時滲出的第一滴雪水,被他捕捉、導引。這縷乙木青華之氣,沿著《木息生機法》特定的脈絡徐徐游走,經脈內壁如同久旱龜裂的大地,貪婪吮吸著遲來的甘霖。
他心神凝聚,引導著這縷生機流轉全身。更深處,丹田氣海之中,那枚懸浮著的墨玉毒種,在青華之氣流經幾處深色舊傷疤痕時,極其輕微地嗡動了一下。微乎其微,卻真實不虛。仿佛這蘊含生機的清涼氣息,并非毒種的食物,卻是一種奇異的潤滑,讓這吞噬萬毒的核心運轉得更順暢了一絲。
“哼。”一聲極低的、幾乎無聲的冷嗤從他干裂的嘴角逸出。希思黎賜下的續命功法,是保養工具,讓這具“毒爐”能承受更烈的火,去試更毒的丹。
氣海之中,靈力在氣血丹與毒種反哺的雙重滋養下,如同積蓄已久的暗河,洶涌奔騰,不斷沖擊著那道無形的壁壘。
煉氣四層,近在咫尺。
試丹臺上,地面暗褐色的污漬又深了幾分,那是新近凝固的血與膿。
李天賜依舊如同冰冷的石雕,立在粗糙石桌前,枯瘦的手指拈起一枚丹丸。這丹丸形如扭曲的鬼面,通體靛青,表面卻布滿了慘白色的斑點,如同尸斑,散發著一股濃烈到刺鼻的腥檀異香。
“你的。”李天賜的聲音平板無波,指尖一彈,那枚鬼面靛青丹丸劃出一道弧線,落向胡龍象。
胡龍象抬手,布滿新舊疤痕的手掌穩穩接住。丹丸入手,并非灼熱,而是一種陰沉的滑膩冰涼,仿佛握住了一塊深潭底撈起的寒鐵。
他面色不變,甚至沒有看那丹丸一眼,直接拋入口中。
“噗。”
丹丸在口中瞬間炸開。并非化為洪流,而是化作無數冰冷滑膩、帶著細微倒刺的活物。它們尖叫著瘋狂地沿著咽喉鉆入,直撲五臟六腑。撕咬。鉆探。注入冰冷刺骨的劇毒。
胡龍象身體猛地一弓,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皮膚下無數蚯蚓般的青黑色紋路瘋狂凸起、蠕動。眼前幻象叢生,無數扭曲的鬼影嘶嚎著撲來。
丹田深處,那枚墨玉毒種驟然爆發出強大的吸力。像一張無形的、布滿利齒的巨口,帶著一種冰冷的貪婪,狠狠咬向那些鉆入體內的陰邪活物。
吞噬。碾碎。
那致幻的尖叫、刺骨的陰毒,如同被投入磨盤的豆子,瞬間被嚼碎、分解、湮滅。
毒種表面幽光急閃,劇烈震顫,傳遞出一種飽食的、兇戾的滿足感。反哺而出的能量,卻并非暖流,而是一股精純卻異常冰冷的洪流,帶著淬煉神魂般的銳利,轟然沖入四肢百骸。
氣海中,早已盈滿的靈力在這股冰冷洪流的沖擊下,如同被投入冰塊的沸油,瞬間狂暴。
“咔嚓。”
一聲只有胡龍象自己能聽見的脆響,仿佛體內某道無形的枷鎖被徹底沖垮。一股遠比煉氣三層強大的氣息,猛地從他佝僂的身軀內爆發出來。
煉氣四層。
劇毒的麻痹與幻象如潮水般退去,他緩緩睜開眼,死寂的眼底深處,那點墨色似乎更加幽邃了一分。皮膚上瘋狂蠕動的青黑色紋路迅速平復,只留下幾道新添的、顏色更深的暗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