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謁?陽梅芷師妹?那個被他們血丹宗毒丹毀容、如今在云臺峰如同瘟疫般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陽梅芷?
方臉弟子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嘴唇翕動,想說什么,卻發現嗓子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保持著標準道揖姿勢的紫袍人,那張蒼白冰冷的臉上看不出絲毫作偽的痕跡。
可越是真實,越是顯得荒誕絕倫,這感覺,就像看到一條劇毒的蝮蛇,優雅地盤起身軀,對著獵物彬彬有禮地點頭致意,詢問是否可以共進晚餐。
寒意,比山風更冷徹骨髓的寒意,悄無聲息地爬上四名弟子的脊背。
“哐當。”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芷蘭小筑死寂的空氣中炸開。
不是門被推開,而是被一股狂暴的力道狠狠踹開,沉重的木門猛地撞在后面的墻壁上,發出痛苦的呻吟,震得屋頂簌簌落下幾縷灰塵。
狂亂的山風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入口,呼嘯著灌入室內,將原本就彌漫的劣質藥膏甜膩氣味和隱約的腐敗氣息攪得更加渾濁不堪。
門口,逆著門外刺眼的天光,站著一個身影。寬大的素白斗篷在狂風中劇烈地鼓蕩、翻飛,像一只瀕死掙扎的白蝶。兜帽被風掀開了一角,露出了半張臉——那已不能被稱之為“臉”。
是那雙眼睛,瞳孔因極致的暴怒而縮成了針尖大小,里面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恨火。
陽梅芷。
她甚至沒有看清門外來人的具體形貌,但那身如同毒液凝結而成的暗紫色袍服,那標志性的、令人作嘔的顏色,已經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她早已被仇恨填滿的神經之上。
血丹宗。
這個顏色,就是她一切噩夢的源頭。是她從云端跌落泥潭的罪魁禍首,是她這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的始作俑者。
“啊——。狗賊。償命來。。”
一聲凄厲到扭曲變形的尖嘯從她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帶著血沫的腥氣。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絕望,在這一刻都被那滔天的恨意徹底吞噬、點燃。
她像一道失控的白色閃電,裹挾著狂風和滔天的怨毒,猛地撲向門口那個紫色的身影。
人在半空,右手已經閃電般探向腰間——那里懸著一柄裝飾性的、劍鞘鑲嵌著幾顆靈玉的短劍。
“鏘——。”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撕裂空氣,一道慘白的光華驟然亮起,短劍出鞘,帶著陽梅芷煉氣九層所能榨取出的全部靈力,毫無章法,卻灌注了她所有的瘋狂與同歸于盡的決絕,化作一道決絕的、直取咽喉的白虹,狠狠刺向那襲暗紫。
劍光凄厲,映亮了她那張因極度仇恨而徹底扭曲的、膿瘡遍布的臉。
面對這突如其來、蘊含著一個女子所有絕望力量的搏命一擊,門口那襲暗紫色的身影,卻如同腳下生了根,紋絲未動。寬大的袍袖,依舊沉靜地垂著,沒有一絲波瀾。
慘白的劍尖,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已刺到他咽喉前三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希思黎動了。
不是閃避,不是格擋。
他只是極其隨意地抬起了右手。那只手,修長,蒼白,骨節分明,如同上好的冷玉雕琢而成,沒有一絲瑕疵,也看不出絲毫力量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