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手臂上,那些原本散發著詭異碧光、如同活物般蠕動蔓延的恐怖瘢痕,此刻顏色明顯黯淡了許多,邊緣部分甚至出現了一些細微的、正常的肌膚紋理!雖然大部分毒痕依舊猙獰地盤踞著,但那種令人絕望的侵蝕蔓延之勢,第一次被遏制住了!深入骨髓神魂的、無時無刻不在啃噬的蝕骨之痛,也似乎……減輕了那么一絲絲?
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又茫然地抬眼看向對面胡龍象。眼底寒潭,一圈名為“希望”的漣漪,極其微弱蕩漾開來。
“胡……師兄……”她嘶啞地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顫抖,“……真的……有用?”
胡龍象看著那黯淡了些許的毒痕,用力地點了點頭,露出一個蒼白卻無比堅定的笑容:“有用!師妹,我們找到了路!雖然慢,但只要堅持下去,定能拔除這奇毒!”
曾雨晴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帶著藥味和血腥味的空氣里那一絲微弱的希望也吸入肺腑。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將那只布滿毒痕的手臂,再次遞向胡龍象的方向。這一次,不再是被動的承受,而是一種無聲的信任和托付。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向張清源的洞府。
當胡龍象調息完畢,拖著依舊虛弱的身體前去復命時,張清源正負手立于洞府石窗前,望著窗外瓊島特有的、在風中搖曳如碧波般的巨大靈植葉片。聽到弟子進來的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色依舊帶著與龜元、蛇陰那場惡戰后殘留的蒼白,眉宇間有著揮之不去的倦意,但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卻亮得驚人,銳利如電,仿佛能穿透人心,直抵本源。
“師尊。”胡龍象躬身行禮。
張清源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掃過他依舊不夠平穩的氣息和胸前的傷處,最終落在他沉靜的眼眸深處?!坝昵缪绢^如何了?”他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平靜無波。
“回稟師尊,幸不辱命。”胡龍象言簡意賅,將嘗試以特殊功法本源異力吞噬奇毒、初見成效、但因毒力深重無法一次根除的情況據實稟告。他刻意模糊了“墨玉毒種”的具體形態,只以“本源異力”和“吞噬之效”代之。
洞府內陷入短暫的寂靜。張清源的目光如同實質,在胡龍象身上緩緩掃過,帶著洞徹一切的審視。
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胡龍象屏住呼吸,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然而,那沉重的壓力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張清源眼中的銳利精光倏然收斂,重新化為深潭般的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的暖意。他緩緩頷首,臉上露出一抹由衷的贊許和欣慰:“好!好!能遏制住此毒蔓延,已是僥天之幸!雨晴那丫頭,命不該絕?!彼z毫沒有追問那“本源異力”究竟為何物、如何得來,仿佛那吞噬萬毒的神效只是弟子機緣巧合下練就的一門普通秘術。
這份不問緣由的信任,如同一股暖流,瞬間沖散了胡龍象心頭的忐忑和緊張。他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下來。
“既然此法有效,后續便需持續施為。”張清源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凝果斷,“瓊島乃前線重鎮,戰云密布,非久留療傷之地。強敵環伺,隨時可能爆發大戰,一旦有變,恐護持不及。”他踱了兩步,目光投向洞府之外,仿佛穿透了山石,看到了波濤詭譎的遼闊海域。
“弟子亦有此慮。”胡龍象深以為然。
張清源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回胡龍象身上,帶著決斷:“為師之意,你與雨晴,即日啟程,押送一批此次戰役繳獲的海族緊要物資,返回天蠶宗山門!”
“返回宗門?”胡龍象一怔。
“不錯?!睆埱逶袋c頭,“其一,山門之內,靈氣充裕,環境安穩,更利于雨晴養傷,也方便你為其驅毒療傷,不受戰事滋擾。其二,”他眼中精光一閃,“這批繳獲物資中,有數種深海特有的靈材寶礦,對宗門丹鼎宮、器鼎閣乃至千機閣都至關重要,不容有失。由你二人押送,一來你實力恢復尚可,二來雨晴精通陣道,途中亦可應對一些符陣禁制上的麻煩。”
他頓了頓,看著胡龍象,語氣變得格外鄭重:“此外,還有一事,你需謹記于心。”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冷冽的寒意,“近日宗門密訊傳來,海族已暗中派遣了不少精于幻術偽裝、潛行匿蹤的探子,潛入天浪大陸腹地,尤其是我人族后方宗門勢力范圍,意圖刺探軍情、破壞后方、甚至暗殺重要人物。這些海族探子,手段詭異,防不勝防。你二人此行歸途,務必加倍小心,切莫大意!遇事多思,不可輕信他人!”
海族幻術探子!胡龍象心中一凜,他肅然抱拳:“弟子謹記!必當慎之又慎!”
“嗯?!睆埱逶次⑽㈩h首,似乎又想起什么,補充道:“雨晴那丫頭,出身天蠶宗千機閣。”他語氣平淡,卻蘊含著重要的信息,“千機閣主事長老,金丹中期的曾長老,便是她的族中長輩,對她甚是喜愛看重。此次她能來我蠶眠峰歷練,亦是曾長老之意,認為跟隨為師,于她修行有益?!彼c到即止,并未多言曾長老對他的“元嬰有望”的評價,但胡龍象已然明了曾雨晴在宗內的背景分量。
“弟子明白。”胡龍象心頭了然,難怪師尊如此重視曾雨晴的傷勢與安危。
“去吧,”張清源揮了揮手,眉宇間的疲憊似乎又深了一分,“盡快準備。所需丹藥、護身符箓,稍后自會有人送至你處。一路……平安!”
“是!弟子告退!”胡龍象深深一禮,轉身退出了洞府。石門在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師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