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入腹,并非化開,而是爆開。
一股狂暴洪流瞬間炸開,蠻橫地沖入四肢百骸。那不是純粹的靈力,更像是一股混雜著劇毒的逆流,瘋狂撕扯著他的經脈與血肉。劇痛,比希思黎自爆的沖擊更甚。
“呃——。”壓抑的嘶吼從緊咬的牙關里擠出,他的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深紫色的毒紋在細膩的新生皮膚下瘋狂扭動、凸起,如同活過來的丑陋蜈蚣。皮膚表面滲出細密的血珠,又被體內的高溫瞬間蒸騰,化作淡紅的血霧縈繞周身。
丹田深處,墨玉毒種猛地一震,它感受到了這股同源又混亂的力量,那狂暴的毒性對它而言是絕佳的滋養,幽暗的光華在毒種內部流轉,一股冰冷、貪婪的吸力驟然產生,如同深淵巨口,主動迎向那肆虐的逆流洪峰。
撕扯,吞噬。
偽逆靈丹蘊含的霸道毒力,被墨玉毒種瘋狂地汲取、剝離。那足以讓尋常修士體表潰爛流膿的劇毒,成了毒種最好的養料。胡龍象承受的撕心裂肺之痛驟然減輕大半,仿佛被抽走了最致命的部分,只余下純粹而狂暴的熔煉之力在體內奔涌。
這股力量,目標明確——靈根。
胡龍象的神念死死內守,清晰地“看”到體內深處那一片混沌駁雜的區域,那是他卑微的四靈根所在,哪里是一團糾纏不清、色彩黯淡的劣質線團。此刻,偽逆靈丹的力量化作無形烈焰,狠狠灼燒其上。嗤嗤作響。那駁雜的靈根結構在烈焰中扭曲、變形,劣質的“線頭”被強行熔斷、焚毀,只留下其中相對堅韌的兩道——一道是微弱的、帶著銳金之氣的金系靈根,另一道則是稍強、隱含大地厚土氣息的土系靈根。
熔煉,重塑!
每一次灼燒與熔斷,都伴隨著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胡龍象汗如雨下,瞬間浸透青衫,又在體表高溫下蒸騰成白氣。他咬碎了舌尖,勉強維持住靈臺最后一絲清明,引導著墨玉毒種吞噬掉熔煉過程中逸散出的毀滅性毒性。
皮膚下,那些深紫色的丑陋疤痕,如同烈日下的殘雪,在這狂暴的熔煉與新生之力沖刷下,竟開始一點點變淡、軟化、最終徹底消融。
一顆丹藥的藥力耗盡,胡龍象如同從沸水里撈出來,癱倒在冰冷的巖石上,胸膛劇烈起伏。他低頭看向手臂,那里原本猙獰如蜈蚣盤踞的深紫色疤痕,已然消失無蹤,露出的皮膚細膩光潔,在反光下,竟泛著一種玉石般的溫潤光澤。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從身體最深處悄然滋生。
他沒有停頓。
當撕裂般的劇痛稍稍平復,經脈能夠承受下一次沖擊時,他再次捻起了第二顆偽逆靈丹。重復著那非人的痛苦與重塑。
墨玉毒種在一次次吞噬劇毒中,顏色愈發深沉幽邃,表面流轉的暗芒帶上了一絲金屬般的冷硬質感,仿佛在經歷著某種蛻變,一絲難以言喻的“成熟”氣息悄然蘊藏其中。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與緩慢的重生中流逝。
胡龍象緩緩睜開雙眼。眸光清亮,如同被寒泉洗過,再無半分往日的渾濁與死寂。洞窟的黑暗在他眼中纖毫畢現。他站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久違的協調與力量感,斷裂的肋骨早已在續骨生肌膏和自身修復下愈合如初。
他脫下早已被汗水和血污浸透、變得破敗不堪的青衫,露出赤裸的上身。曾經遍布深紫色烙印、被當作丹奴的軀體,此刻竟煥發出近乎新生的純凈光澤。肌肉線條流暢而蘊含力量,勻稱地覆蓋在挺拔的骨架上。月光如水,流淌在他身上,皮膚白皙細膩,瑩潤如玉。
胡龍象走到洞口積下的一洼淺水旁,借著慘淡的天光俯視。水影晃動,映出一張陌生的臉孔。
眉如墨畫,斜飛入鬢,鼻梁挺直,唇線清晰,輪廓分明。尤其那雙眼睛,深邃沉靜。
曾經被疤痕和毒氣扭曲的面容,如今竟是一副清俊冷峭的少年模樣。
他靜靜地看著水中的倒影,手指撫過光滑的臉頰,沒有欣喜若狂,只有一種冰封湖面般的沉寂。
這張臉,是新生,也是埋葬。埋葬了血丹宗的丹材胡八七,埋葬了黑松林河灘的亡命徒胡八七。
“該看看…收獲如何了。”他低語,聲音清冽。
從李天賜的儲物袋中取出那枚玄陰測靈玉。玉石呈卵圓形,觸手溫潤微涼,通體玄黑,唯有中心一點瑩白,如同凝固的冰髓,這是修真界最常用的基礎測靈之物。
胡龍象深吸一口氣,掌心穩穩地按向那冰冷的掌印凹槽,玄陰測靈玉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震顫。漆黑的玉面上,驟然亮起光芒。
玄黑的玉體上,開始浮現出清晰的脈絡光影。
玉體上只剩下兩道異常清晰、凝實的光帶,如同兩條盤踞的靈蛇。
一道光帶銳利如金,閃爍著鋒銳無匹的寒芒。另一道光帶則渾厚沉凝,散發著大地般的磅礴氣息。兩道靈根光芒強盛,彼此呼應,再無半分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