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曾是前朝的王公府邸,如今被改造成了共和國陸軍的最高學府。
雕梁畫棟的舊日風雅,與操場上“保家衛國,開疆拓土”的巨石標語,構成了一種奇異的融合。
龐萬里正在沙盤推演室里,與幾名同樣“深造”中的老伙計,進行一場圖上戰役。
他穿著一身沒有軍銜標識的學員制服,曾經撐起大將服的魁梧身軀,在這一年多的學習生涯中,似乎內斂了許多。
臉上的線條依舊粗獷,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思索,少了幾分昔日的悍勇。
他不再是那個只需聽從沐瑤命令,然后一往無前沖鋒的禁軍統領了。
在這里,他學習了什么是后勤補給線,什么是炮兵協同作戰,什么是參謀作業流程,什么是現代化戰爭的復雜體系。
他學得不算快,甚至有些吃力,很多新名詞和理論讓他這個習慣了憑直覺和勇氣打仗的老兵頭疼不已。
但他學得很扎實。他就像一塊干燥的海綿,拼命吸收著這些能夠讓他理解沐瑤所描繪的那個新世界的水分。
他知道,自己離她越來越遠了,不是地理上的距離,而是思想和認知上的。
他不想被她拋下。
“老龐,你這招‘中央突破,兩翼穿插’也太狠了,完全不給我們藍軍活路啊!”一名曾與他同殿為臣的將軍,此刻正愁眉苦臉地看著沙盤上被攔腰截斷的防線。
龐萬里憨厚地笑了笑,正要說些什么,推演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一名講武堂的通訊參謀快步走到他面前,神情嚴肅地遞上一份電報。
“龐萬里學員,總府特級加急電報!”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薄薄的電報紙上。
龐萬里心中一沉。
特級加急,意味著十萬火急的軍國大事。
而發報地——海州,更是讓他心頭一緊。
關于盧梁海戰的消息,早已在講武堂內部傳得沸沸揚揚。
他接過電報,展開。
那雙曾經在尸山血海中也未曾眨過的眼睛,在看到那行簡短的命令時,卻猛地縮緊了。
“老龐,怎么了?”旁邊的老伙計關切地問道。
龐萬里沒有回答,只是將電報小心翼翼地折好,揣進懷里,仿佛那是什么價值連城的珍寶。
他站起身,對著眾人抱了抱拳,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