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那封信,我沒燒。我把它疊得方方正正,塞進了一個早就不用了的餅干鐵盒里,
然后把鐵盒藏在了床板最深的角落。可這有什么用呢?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像被燒紅的烙鐵,
深深地印在了我和婆娘的心里。從那天起,我婆娘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夜里,
她常常猛地一抽搐,或者干脆尖叫著坐起來,渾身都是冷汗。
“我夢見他了。。。。。。他又夢見他了。。。。。。”她抓著我的胳膊,
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他拿著刀,就站在床邊,說‘老不死的,
我回來了’。。。。。。”我只能把她緊緊抱在懷里,拍著她的背,嘴里說些“不怕,不怕,
是夢”之類的廢話。可我自己呢?我也怕。多少個夜晚,我睜著眼直到天亮,
院子里一點風吹草動,一聲貓叫,都讓我心驚肉跳。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扭頭去看窗戶,
總覺得那漆黑的玻璃外面,會突然貼上一張陰森森的臉。那張臉,是小虎的臉,但又不是,
眼睛里全是仇恨,沒有一點人情味兒。那八年,村里的日子其實很好過。沒有了小虎的滋擾,
家家戶戶都安生了。我們家的菜地,再也沒被踩過。鄰居家的雞,也沒再丟過。
親戚們對我們又恢復了往日的熱情,可我們卻像刺猬一樣,縮起了自己。我們不敢搬家。
這里是我們的根,跑了,我們就像沒腳的鳥,不知道往哪落。更重要的是,我們怕。
我們怕我們走了,小虎回來找不到人,會把那滿腔的仇恨,都發泄到我弟弟他們身上。
我們害了自己,不能再連累親戚。我們開始變得小心翼翼,誰家請我們吃飯,
我們都找借口推了。誰家有事想來搭把手,我們也婉言謝絕。不是我們不領情,是我們怕。
怕跟誰走得近了,將來就會給誰帶來災禍。我們就像兩個孤舟,漂在村子這個海里。
周圍明明都是熟悉的臉,我們卻不敢靠近任何一個。日歷一頁一頁地翻過去,
就像一個死亡倒計時。春天來了,我們看著發芽的柳樹,心里想的是,又一年過去了,
離他出來的日子又近了一年。那八年,外面看著風平浪靜,可我和婆娘的心,
就像被架在火上,日夜不停地烤著。我們熬著,等著,等著那個注定要到來的日子。
有時候我甚至會想,那段全村放鞭炮慶祝的時光。那段看似平靜安寧的八年,或許,
真的是我們這輩子,最后的安寧了。9我偷偷揣著那封信,
坐了村里最早一班去鎮上的拖拉機。我沒告訴我婆娘,我怕她剛燃起的一點點希望,
再被我親手掐滅。我找了鎮上唯一一家律師事務所,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接待了我。
他聽完我的講述,又仔仔細細地看了那封信,臉上滿是同情。“大爺,我理解您的心情。
”他把信還給我,“但是,說實話,這在法律上很難有什么作為,信是威脅,
但人還在監獄里,沒有構成實質性的傷害。我們沒法提前立案。
”“那。。。。。。那怎么辦?”我的聲音都在抖,“等他出來了,真動了手,不就晚了嗎?
”律師嘆了口氣,遞給我一杯水:“我們能做的,就是建議您。等他出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