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蘭拿著勺子,又悄悄地將碗里那半碗稠粥倒回了鍋里,重新舀了些清湯寡水的兌進去,給他盛了一碗不干不稀的。
終究捂不熱的石頭,
省下一點糧食,自家閨女還能多喝一口稠的,多養一天身子。
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最樸素也最悲涼的盤算。
顧長庚似乎并未察覺,他接過碗,很自然地說了聲:“謝謝娘。”
林晚秋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里毫無波瀾。
對于這個家庭的成員,她有同情,但還沒有產生深厚的感情。
這完全屬于一個正常穿越者的心理狀態,總不能一穿越就和從沒見過的爹娘愛的死去活來吧,那純扯淡。
至于顧長庚,在她眼里,他只是一個臨時丈夫,一個幫她脫離困境的關鍵NPC。
他很好,很體貼,但這和她的未來比起來,不值一提。
飯桌是一張掉漆的矮方桌,三條腿是好的,
另一邊用幾塊磚頭墊著才不晃。
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是唯一的菜,上面飄著幾滴珍貴的香油。
一家人圍坐下來,默默地喝粥。
林晚秋小口小口地喝著,這粥剌嗓子,沒什么米香,只有一股子粗糧的澀味。
而對面的顧長庚,他的姿勢和林家人明顯不同。
林家人喝粥,是端起碗,就著碗邊“呼嚕呼嚕”地大口喝,聲音越大,代表飯越香,干活越有勁。
而他,則是左手扶著碗沿,右手拿著木勺,一勺一勺,不緊不慢地送進嘴里,咀嚼和吞咽幾乎聽不到聲音。
動作斯文,不見半點急躁,仿佛他吃的不是這難以下咽的雜糧粥,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這種刻在骨子里的教養,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所有人,他與這個家,與這個村子,格格不入。
這很好。
林晚秋心想。
兩個世界的人,本就該各走各的路。
壓抑的沉默中,王秀蘭終是沒能忍住。
她放下碗,雙手緊張地在打著補丁的圍裙上反復搓了搓,抬起布滿愁緒的眼,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長庚啊……最近,大隊里……有沒有啥回城的消息?”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林滿倉扒粥的動作停了下來,緊張地看著女婿。連角落里打盹的老奶奶,也微微側了側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