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你這藍玫瑰是染色的嗎?”
顏可笑而不語,指尖撫過花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花里藏著鬼界偷渡來的“生機”。忘川河底的淤泥、彼岸花的露水、甚至孟婆湯里的一滴淚,都成了她的秘方。
直到某個雨夜,店門被推開。
黑傘下露出一張蒼白俊美的臉,黑袍上繡著暗紋,是鬼界緝查司的圖騰。
“私自攜帶鬼界靈物入境,顏姑娘,你可知罪?”
她將一束白山茶塞進他手中,花蕊里跳出點點熒光。
“大人,鬼界沒有春天。”她輕聲說,“但人間可以有。”
黑袍男子怔住,指尖傳來久違的溫暖。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也曾是個人類。
傘沿的雨滴懸停在半空,黑袍男子手中的山茶花突然綻出耀眼的光芒。那些熒光如星子般盤旋上升,在潮濕的空氣中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將整間花店籠罩在柔和的暖光里。
貨架上枯萎的鈴蘭突然挺直莖稈,玻璃罐里干癟的薰衣草重新舒展。最驚人的是墻角那盆被客人嫌棄的枯枝——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新芽,轉眼開出七色牡丹,每片花瓣都流轉著不同的冥界光澤。
“你竟然把忘川的往生之力“男子黑袍無風自動,腰間鎖魂鏈發出嗡鳴,卻在觸碰到飛舞的熒光時驟然安靜。那些光點親昵地蹭過他的手腕,有幾顆甚至頑皮地鉆進了他的袖口。
顏可趁機將整個花籃推到他面前:“嘗嘗這個,用奈何橋邊的月光和第一縷晨露調的。“花籃里躺著晶瑩的糕點,形狀像含苞的睡蓮,散發著令魂魄戰栗的香甜。
街道對面,撐著紙傘的孟婆瞇起眼睛。她手中湯勺輕敲碗沿,三只偷溜出來的小幽靈立刻從下水道鉆回地底。而更遠處的鐘樓頂端,判官筆的朱砂突然在生死簿上暈開一朵花形墨跡。
黑袍男子咬下一口糕點,三百年來第一次嘗到味道。他望著掌心漸漸恢復血色的皮膚,突然反手扣住顏可的手腕——卻不是要緝拿。一縷黑氣從他指間滲出,纏繞著顏可腕上那串彼岸花籽手鏈,竟讓那些殷紅的籽粒紛紛裂開,綻出嫩綠的芽尖。
“明日子時,“他聲音里帶著壓抑的顫抖,“帶三斤笑靨花的種子去鬼門關。“說完突然化作漫天鴉羽,只留一朵發光的山茶別在顏可衣襟。
雨停了,櫥窗倒影里,顏可看見自己身后站著無數模糊的身影。有踮腳張望的小鬼,有掩面而泣的亡魂,還有舉著湯碗對她頷首的孟婆。玻璃上的水珠滾落時,那些影子都變成了盛開的花。
顏可低頭看著腕上發芽的彼岸花籽,嫩綠的芽尖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某種古老的秘密。她輕輕撫過衣襟上的山茶花,花瓣上的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在回應她的觸碰。花店里的空氣依然彌漫著淡淡的香氣,混合著忘川河畔的潮濕與冥界特有的幽冷。
門外,街道上的行人匆匆走過,無人注意到這家花店的異樣。只有偶爾飄過的風,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顏可走到柜臺后,從抽屜里取出一本泛黃的賬簿,翻到最后一頁,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奇異的花名與日期。她蘸了蘸墨,在最新的一行寫下:“明日子時,鬼門關,笑靨花種子三斤。”
筆尖剛離開紙面,賬簿上的字跡突然泛起微光,隨后消失不見,仿佛被某種力量吸收。顏可并不驚訝,只是輕輕合上賬簿,放回原處。她轉身望向窗外,夕陽的余暉灑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映出一片金色的朦朧。
夜幕降臨前,她開始準備笑靨花的種子。這些種子平時藏在花店最深處的暗格里,只有在她需要時才會取出。種子細小如沙,卻蘊含著驚人的生命力,每一粒都閃爍著微弱的熒光。顏可小心地將它們裝入一只繡著符咒的布袋,袋口系緊時,種子們發出輕微的嗡鳴,仿佛在期待明日的旅程。
花店的角落里,那盆七色牡丹依然綻放,花瓣上的冥界光澤在黑暗中顯得更加神秘。顏可走過去,輕輕觸碰花瓣,低聲道:“你們也在等待嗎?”牡丹花微微顫動,似是在回應她的問題。
夜深了,花店的門悄然關閉。顏可坐在窗邊,望著夜空中的星辰,手中的山茶花光芒漸弱,仿佛在積蓄力量。她知道,明日之后,一切都會不同。而此刻,她只需要等待,等待子時的鐘聲敲響,等待鬼門關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