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傳來脆響——她的發梢開始結晶,如冰似玉。
“是時間。”夜闌攥緊她逐漸透明的手,“你用余生換了這一天。”
顏可卻笑得更甜:“夠我吻你了嗎?”
他低頭時,她的身影如雪消融。
翌日,木門前鉆出一株新芽。夜闌將掌心覆上嫩葉,聽見風中傳來少女的輕笑。
已經是大人模樣的顏可,只想和夜闌談戀愛。
夜闌的指尖懸在半空,那片嫩葉在他掌心輕輕顫動。晨曦微光中,葉脈里流轉著淡紫色的星輝——那是昨夜流星墜落的痕跡。
木屋的書架突然傾倒,古籍散落一地。最古老的那本《星契禁錄》自動翻到末頁,浮現出嶄新的字跡:「以永恒換須臾者,靈魂將棲于星辰」。夜闌的黑袍無風自動,窗臺上的水晶瓶突然炸裂,里面封存三百年的月光像水銀般流淌到地上,映出無數個顏可的笑靨。
森林深處傳來鹿群奔跑的聲響,每只鹿的角上都纏著發光的花藤。夜闌追出去時,看見整片森林的蒲公英同時升空,每朵絨球里都裹著細碎的星光。最高的那棵云杉樹上,新生的樹瘤裂開縫隙,露出顏可小時候最愛的蝴蝶發卡。
當夜闌回到木屋,發現門框上纏繞的藤蔓開出了從未見過的銀藍色花朵。他摘下最飽滿的那朵輕輕一吹,花瓣散成光點,在空中拼出歪歪扭扭的字:「明天還要長大一次」。壁爐里的火焰突然變成溫柔的櫻色,火苗扭動著組成顏可十五歲時的模樣,對他做了個鬼臉又消散在柴灰里。
月光再次灑滿窗臺時,夜闌取出封存多年的星盤。他咬破手指在盤面畫下血符,三百年來第一次主動召喚流星雨。當第一顆星辰劃過天際時,整個森林的露珠都倒映出顏可踮腳親吻的剪影。
夜闌的瞳孔里倒映著漫天墜落的星辰,每一顆都在墜落的瞬間化作晶瑩的蝶翼。他伸手接住一片蝶翼,指腹觸到的剎那,蝶翼融化成帶著顏可體溫的晨露。星盤上的血符突然燃燒起來,火焰中浮現出顏可十八歲生日時吹滅蠟燭的模樣——那簇本該熄滅的燭火,此刻正在星盤中央倔強地跳動。
木屋的地板開始生長出細小的水晶,每一顆水晶里都封存著記憶的碎片:顏可第一次用星砂在窗玻璃上畫的笑臉,她偷偷系在夜闌袍角的銀鈴鐺,暴雨夜里兩人共讀過的羊皮童話書。書架上的《星契禁錄》突然飛起,書頁嘩啦啦翻動間,夾在其中的千紙鶴紛紛振翅,每只紙鶴的翅膀上都閃爍著顏可用熒光墨水寫下的心愿。
森林里的霧氣忽然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墜落在夜闌肩頭。霧氣中浮現出無數個時空交疊的顏可:七歲舉著蒲公英的,十二歲提著星燈追螢火蟲的,二十歲在月下為他跳祈福舞的。當最年輕的那個幻影伸手觸碰夜闌的臉頰時,他懷里的星盤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三百六十五顆被封印的星辰同時蘇醒,在夜闌周身旋轉成一條璀璨的星河。
星河中央漸漸凝聚出實體,顏可的指尖正輕輕點在他的眉心。她耳垂上那枚星月墜子閃著微光,墜子里封存著夜闌三百年前說過的誓言。夜風突然帶著盛夏的溫度,吹散了所有星芒,木屋檐角的風鈴齊聲唱起顏可自編的童謠。
夜闌的呼吸凝滯了。顏可的指尖在他眉心綻放出細小的星紋,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蔓延,勾勒出他們曾在古樹下刻下的同心結。她的睫毛上還沾著星塵,輕輕一顫就落下銀河般的光暈。書架上的水晶球突然滾落,在觸地的瞬間化作漂浮的星云,云層里映出他們初遇時的雪原——那時顏可的紅斗篷像火焰般灼傷了極夜的黑暗。
地板的水晶叢中升起螢藍色的光點,聚合成顏可十六歲時的模樣。那個幻影提著碎了一半的琉璃燈,燈罩上還留著夜闌修補時畫的笑臉。真實的顏可忽然笑了,她手腕上那串星核手鏈應聲碎裂,九十九顆星核懸浮在空中,每顆星核里都傳來不同時空的夜闌在呼喚她名字的聲音。
《星契禁錄》的最后一頁自動展開,浮現出用星輝寫就的新篇章。文字在紙上流動重組,最終凝結成預言:當逆轉的星河吻過破碎的晨露,被時光藏起的答案將在第兩千顆流星墜落時顯現。顏可的裙擺開始飄散成星紗,夜闌抓住她手腕的瞬間,發現她掌心里靜靜躺著那枚他們曾經弄丟的銅鑰匙——正是打開星盤最后一重封印的秘鑰。
遠方的地平線突然亮起極光,光幕中浮現出無數平行世界的剪影。每個世界里都有夜闌在尋找顏可的身影:有的在熔巖之巔捧著星曇,有的在深海牢籠雕刻冰玫瑰,最遠處的剪影甚至正用骨血喂養著會預言的白孔雀。現實的顏可突然踮起腳尖,在夜闌耳邊說出那句被時空法則抹去三百年的話。霎時所有平行世界的剪影都轉向他們,星盤上的血符化作紅蝶,銜著光年之外帶來的星砂停駐在顏可發間。
夜闌最終按照自己的心,同意了顏可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