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經當了祖父的皇帝再度未婚懷孕,還是讓雨沐忍不住責怪:“爹爹怎么又如此抹黑皇家名譽?!”
誰知他這樣說,倒讓康明帝生氣了,也不對他兒子藏著掖著:“你怎么敢說的?我這么多年都沒有與你阿娘成婚,都是為了誰?”
雨沐心說那是為鏟除朝中叛黨,怎么能算作為了他呢?但是見自己親爹懷著孕,還是沒有在這上面爭辯,只放下語氣道:“然而這么多年也過去了,爹爹想生便在宮里生下來,退不退位又有什么區別?”
“既然如此,我退位了又有何妨?”康明帝有些不快,覺得他親生的兒子一點都不體諒他當父親的難處,“阿沐你也是男子,你與鎖兒那般好,怎么就想不到爹爹也想同你阿娘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雖然是馬上就將要給楊侍郎翻案,但鄭夫人曾與之成婚,又在民間當了多年皇帝的白手套,朝堂上終究無法接受這樣游走于灰色區域的女子成為國母。因此康明帝要想與愛人廝守,便只能離開眾人的目光焦點。
想到那畢竟是他親娘,雨沐也只得接受了,但還是又質疑道:“姑姑可知道此事?”
“自然知道。”康明帝答得很快,“你姑姑又不是迂腐之人——而且大人的事你少管。”
要退位時說他已經長大成人,涉及到父母婚事又說大人的事他少管,雨沐只覺得離譜。
康明帝見他寶貝兒子不說話了,也知道雨沐是一時間難以接受,便緩和了語氣道:“阿沐,你也莫怕,這大任終究要你來擔起,而現在爹爹還做得動事,能幫得了你,早些接手也有利于朝中穩定。再不然,我還可以給你找兩個太傅輔佐。”
聽他爹要找倆人看著他,雨沐連忙拒絕:“不用,我自己有幫手。”
“那便好。”康明帝滿意地撫了撫他家寶貝兒子的頭頂,“回去跟鎖兒說吧,明日同她一起進宮,還要和你姑姑詳談——別忘了將我孫兒們帶來。”
雨沐回了公主府,就把這事同溫雅講了。
溫雅得知后倒沒怎么意外:“鏟除朝中叛黨已到收尾,此時確實是新皇上位清掃朝堂的好時機。之后的工作便是推行宗主新政,加強與各附屬國的貿易往來,舅舅在宮外也能發揮更大作用。”
她見雨沐欲言又止,以為表弟是不自信了,便又說:“我原先以為會晚兩年的,畢竟我老娘也是三年前才徹底放權給我。不過政治的事和管理軍隊還不同,想必舅舅會繼續手把手帶你,因此也不必太擔憂。”
然而雨沐仍然猶豫,咬了半塊綠豆糕還覺得食之無味,才終于道:“你知道為什么要現在退位?”還沒等溫雅答,他便接著直接揭開答案,“我爹有孕了。”
“啊?”溫雅正舀著吃一碗杏仁羹,聽罷差點沒嗆到,雨沐連忙輕拍了拍她的背。
溫雅之前并沒有聽過多少祖父母輩的故事,也不知道舅舅年少時是如何生下雨沐的,現在聽雨沐翻來覆去地講了許多舊事,才理清楚了那段往事。
不過她從小見多了殺敵和流血,對于這些政治斗爭倒沒什么感觸,只是說:“舅舅這些年辛苦了,能功成身退也不容易。”
“是啊,但……”雨沐只覺得難以言表,還是努力地說,“我爹要與鄭夫人成親,以后我即便是出宮去找他,他也不再是原來的我爹了……”
溫雅聽他這樣說,也沒太理解讓他糾結的緣由。而雨沐見表姐仍不明白,忽然間紅了眼眶,聲音也有些發顫:“姐姐,你不懂么,我以后要沒有爹了——”
見她家嬌生慣養的寶貝表弟要哭了,溫雅安慰地撫了撫他的肩,便被雨沐摟在懷中緊緊地抱住。雨沐身為周朝太子,才與心愛的表姐成婚不久,就當了爹爹,本來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回到家里卻得知了他親爹要離開家去成親的消息,這讓他如何不難過?
而溫雅漸漸意識到了,卻反而覺得好笑,靠在雨沐懷中抬手捏了捏他沾上了淚的小臉:“這話怪得很。鄭夫人是云奴的娘,也是你的娘,你爹跟你娘成親,怎么就不再是你爹了?”
“雖然是,但……但我也沒見過她。”雨沐還是覺得糾結。
這想法其實也正常。雖然鄭夫人血緣上是雨沐的娘,但她卻沒有在實際上當過雨沐的娘親。因此在孩子的角度看來,便是將他帶大的親爹要和不認識的女子成婚了,還已經有了新的孩子。
民間有不少以此為題材的話本,在和離又重組的家庭里,孩子若是跟著娘那便是親娘變“后娘”,而跟著爹的則是親兒不如繼兒。就更不用說親爹已經跟“后娘”有了新兒,舊兒哪里比得上新兒呢。
可這些話本上的故事,放在平民百姓家還適用,放在皇族身上卻是荒謬的,未來的新皇怎么還會怕被要退位的爹拋棄呢?
溫雅有些好笑地勸道:“得了,你若是怕舅舅有了新兒就忘舊兒,那你也可以忘了舊爹找新爹嘛。像是青荬的爹,梅謝的爹,還有香族、帕恩族里全是當爹的,喜歡的我都給你找來,保管將你伺候得樂不思親爹。”
聽了她這番怪話,雨沐不由得笑出來,剛剛的糾結也緩和了些。他想到自己還有表姐,也不再像個小孩子一樣只能依靠爹爹一人了。
兩人在榻上親昵了一會,雨沐才突然意識到,在宮中他爹說為了他或許也沒錯——他爹大概并不是為了毫無阻礙地退位成婚而將他丟給表姐,卻反而是等到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依靠,才終于能放心地追求他本應的生活。
于是到了第二天,溫雅和雨沐便進了皇宮,同時跟著去的還有云奴和梅謝,帶著四個小家伙去見姥姥和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