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寂靜,比任何聲音都更令人心悸。
李雙林像一尊凝固的雕塑,緊貼在門板后,連呼吸都壓到了最低。他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的聲音,咚咚咚,如同擂鼓。
是監(jiān)視者例行公事的停留?還是……對方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什么?察覺到了他與錢衛(wèi)東的秘密聯(lián)系?察覺到了他即將采取的行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門外的存在仿佛在與他進行一場無聲的耐力較量。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那輕微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似乎是朝著樓梯口的方向,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李雙林緩緩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才稍微放松,但心頭的陰霾卻更加沉重。這種無處不在的監(jiān)視,讓他感覺自己就像玻璃缸里的魚,一舉一動都可能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中。
今晚的行動,難度和風險系數(shù)再次飆升。
他回到床邊坐下,已無絲毫睡意。距離天黑還有好幾個小時,他必須利用這段時間,做好萬全的準備。硬闖肯定不行,他需要策略,需要偽裝,需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條件。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非法的通話記錄上。王猛與張萬和最后那二十七分鐘的通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這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張萬和……這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他的形象在李雙林心中變得復(fù)雜起來。他不再僅僅是一個“生活作風敗壞”的倒霉蛋,更可能是一個掌握了關(guān)鍵秘密,因此而被滅口的悲劇人物。
李雙林努力回憶著與張萬和有限的幾次接觸。上任三天,他與這位分管農(nóng)業(yè)、水利的副鎮(zhèn)長只在班子會上見過兩面,對方給他的印象是謹慎的,甚至有些唯唯諾諾,對書記周國良和……王猛,都帶著幾分討好。當時李雙林還以為是基層干部的常態(tài),現(xiàn)在想來,那或許是一種不得已的偽裝,或者,是被抓住了把柄后的屈服?
如果張萬和并非自愿同流合污,而是被脅迫,或者他在暗中收集證據(jù)準備反戈一擊呢?那么他的死,就更能解釋得通了。
而王猛,作為張萬和死亡前最后接觸的人之一,并且刻意隱瞞了這通關(guān)鍵通話,他的嫌疑已經(jīng)上升到了頂點!
李雙林拿出筆記本,在“王猛”的名字下面,用力劃上了兩道重重的橫線,并在旁邊寫下了一個詞:“殺人嫌疑?”
這個推斷讓他自己都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如果王猛真的牽扯到命案,那自己今晚要去面對的,就是一個極其兇殘危險的亡命之徒!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冷靜地規(guī)劃晚上的行動細節(jié)。
首先,是避開監(jiān)視。鎮(zhèn)政府大院有前后兩個門,前門有值班室和監(jiān)控,后門相對偏僻,但也被重點關(guān)注。翻墻是最佳選擇,但上次檔案室之行已用過,對方可能會加強警戒。
他需要一個合理的、不引人懷疑的離開理由。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落在了墻角那個小小的簡易燃氣灶和幾包泡面上。一個念頭閃過——假裝去鎮(zhèn)上的小超市購買生活用品。這是最尋常不過的行為,監(jiān)視者或許會放松警惕。
其次,是路線和交通工具。步行去山南頭村不現(xiàn)實,距離太遠,耗時太長,也容易暴露。他需要一輛不會引人注目的代步工具。他想到了鎮(zhèn)汽車站附近那些跑“摩的”的師傅,他們熟悉本地小路,而且交易隱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應(yīng)對可能發(fā)生的各種意外。如果舊磚窯里什么都沒有,是陷阱怎么辦?如果里面有人看守怎么辦?如果找到賬本,如何安全帶回?如果被王猛的人堵住怎么辦?
他將各種可能性在腦中一一推演,并思考應(yīng)對之策。沒有武器,他只能依靠智慧和環(huán)境。他將那部老舊諾基亞里不必要的通訊錄刪除,只保留錢衛(wèi)東、孫宇等幾個關(guān)鍵號碼,并調(diào)整了短信設(shè)置。他換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灰色舊外套和運動褲,將一點零錢和手繪地圖草圖藏在貼身的衣袋里。
做完這一切,天色終于漸漸暗了下來。黃昏的光線透過窗戶,給房間蒙上了一層曖昧的色彩。
李雙林感到一種大戰(zhàn)將至的緊張和……一絲莫名的興奮。被動挨打的日子,他過夠了!今晚,他將主動出擊,去撬動那看似堅不可摧的鐵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