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并沒有開往青云鎮派出所,而是直接駛入了清源縣公安局大院。
這個細節,讓李雙林的心再次往下沉。王猛的能量,看來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竟然能直接調動縣局的力量來抓捕他。或者說,今晚的事情,已經驚動了縣局更高層?
他被單獨關進了一間標準的訊問室。冰冷的鐵椅,刺眼的臺燈,單調的墻壁,營造出一種壓抑而封閉的氛圍。手銬沒有被解開,腳踝的扭傷一陣陣抽痛,但他只是微微蹙眉,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應對即將到來的審訊上。
他需要時間,需要拖延。為周凱處理數據、為陳靜收到短信并做出反應,爭取足夠的時間。
訊問并沒有立刻開始。他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漫長的一個小時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反復復盤著今晚的一切,從潛入到被發現,再到逃亡被捕,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破綻和可以利用的點。
終于,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預想中王猛的親信,也不是縣局刑偵支隊的人,而是兩位穿著紀委標準制式西裝、表情嚴肅的陌生干部。
“李雙林同志,我們是清源縣紀委第三紀檢監察室的。”為首的一位中年干部亮出證件,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根據相關線索,現依法依規對你進行談話核實,希望你端正態度,如實說明情況。”
紀委?!李雙林心中一震。不是公安局直接審訊,而是紀委先行介入?這其中的意味,耐人尋味。是正常的程序,還是某種……保護性的隔離?
他迅速冷靜下來,點了點頭:“我會配合組織調查。”
“很好。”中年干部坐下,打開記錄本,“首先,請你詳細說明一下,今天晚上8點至10點這段時間,你的具體行蹤。”
果然是從這里開始。李雙林早已打好了腹稿。他不能說出莊園的事情,那會立刻暴露趙國慶和周凱,也會讓拿到手的數據和筆記本陷入不可預測的風險。他必須提供一個合理的、能夠部分解釋他為何出現在老公路、并且如此狼狽的說辭。
“今天晚上,”李雙林緩緩開口,聲音因為缺水和疲憊而有些沙啞,“我因為被停職的事情,心情煩悶,一個人騎自行車到鎮北的丘陵地帶散心,思考一些問題。”
“散心?思考問題?”紀委干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顯然對這個說法持保留態度。
“是的。”李雙林面不改色,“關于張萬和副鎮長的死,關于我被舉報挪用公款的事情,我覺得有很多疑點。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理清頭緒。”
“然后呢?你的自行車呢?為什么會出現在老公路3公里段,并且身上有多處擦傷和扭傷?”干部的問題步步緊逼。
“我在山上不小心滑倒了,從一個陡坡滾了下去,自行車也摔壞了。”李雙林繼續編造,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手機也沒信號,我只好一瘸一拐地沿著老公路往回走,想找地方求救。走到3公里標記碑那里,實在走不動了,就在樹林里休息,然后……就被警察包圍了。”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雖然漏洞不少(比如自行車殘骸在哪里?摔傷的痕跡是否符合?),但至少在表面上形成了一個邏輯閉環。關鍵在于,紀委暫時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潛入了“逍遙莊”。王猛那邊,恐怕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提供莊園內部的監控(如果拍到的話)來指證他,那無異于自曝其丑。
兩位紀委干部對視了一眼,顯然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說辭,但沒有立刻戳破。
“那么,關于王猛同志舉報你挪用五萬元專項工程款一事,請你再次說明一下情況。”干部轉換了話題,回到了最初的案由上。
李雙林心中稍定,知道第一關暫時過去了。他打起精神,將之前對陳靜說過的那套解釋,再次清晰、有條理地陳述了一遍。
他注意到,當他提及“張萬和死后遺留問題”時,兩位干部記錄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一些。
訊問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問題兜兜轉轉,時而溫和,時而尖銳,但始終圍繞著挪用公款和他今晚的行蹤。李雙林滴水不漏,堅守著自己“散心摔傷”的說法,對于款項問題則據理力爭,強調其緊急性和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