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棟的咆哮在死寂的會議室里回蕩,更像是一種絕望的哀鳴,反而將他內(nèi)心的恐慌和外強中干暴露無遺。幾位原本與他政治聯(lián)盟較為緊密、或多或少有些利益往來的常委,此刻都下意識地將身體往后靠了靠,或端起茶杯掩飾神色,或低頭整理本就不亂的衣角,試圖拉開那無形的、卻又至關重要的距離。風向,已經(jīng)變了。
楊國威面對劉國棟近乎癲狂的失態(tài),依舊穩(wěn)如泰山,甚至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他等劉國棟那破風箱般的喘息聲稍微平復,才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語氣說道:“劉縣長,請你注意場合和身份。這里是黨的常委會,不是可以隨意撒潑打滾的地方。既然你覺得人證可以收買,賬本可以偽造,那么……”
他目光轉向一直沉默坐在后排列席位置、如同入定老僧般的李雙林,微微頷首,遞過去一個明確的眼神。
李雙林會意,沉穩(wěn)地站起身。他胸口的傷痛依舊隱隱發(fā)作,但他的步伐沒有絲毫虛浮,每一步都踏得堅定有力。他手里拿著一個輕巧的便攜式高保真錄音播放器和一摞顯然是剛打印出來、還帶著油墨味的文件。他完全沒有去看狀若瘋狂的劉國棟,而是面向所有常委,聲音清晰、沉穩(wěn),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楊書記,各位常委同志。我受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委托,在此補充出示幾份剛剛固定、經(jīng)過技術鑒定、具備完全法律效力的關鍵證據(jù)。”
他首先打開了那個小巧的播放器,調(diào)整好音量。一陣細微的電流嘶聲后,一段雖然經(jīng)過必要的降噪和處理、但其中兩個聲音特征依舊被完美保留的錄音,在落針可聞的會議室里清晰地播放出來:
【一個帶著討好和精明算計的聲音,正是劉明:】“……劉縣長,您看,上次那批‘土特產(chǎn)’(暗指現(xiàn)金),您還滿意吧?家里人都說好?……這次‘豐澤’北區(qū)那兩塊臨湖的地,規(guī)劃上還得您再使把勁,卡著點,別讓那些不相干的人插進來……規(guī)矩我懂,老規(guī)矩,事成之后,肯定還有一份更厚的‘辛苦費’孝敬您老人家,保證讓您舒舒服服過年……”】
【緊接著,一個略顯低沉、帶著官腔和一絲不易察覺貪婪的聲音響起,此刻在眾人耳中卻如同九天驚雷!正是劉國棟!】(錄音做了保護性處理,但那獨特的語調(diào)、停頓習慣和略帶沙啞的尾音,在場無人不熟!)【“嗯……知道了。規(guī)劃那邊……我會打招呼。不過……老劉啊,現(xiàn)在上面風聲有點緊,巡視組剛走沒多久,你們做事也干凈點,別留下什么尾巴,授人以柄。錢……還是老規(guī)矩,放老地方,穩(wěn)妥第一。”】
短短一分多鐘的錄音,信息量卻爆炸性地巨大!“土特產(chǎn)”、“辛苦費”、“老規(guī)矩”、“老地方”……這些在官商之間心照不宣的黑話,在場這些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江湖誰聽不懂?這幾乎就是一場赤裸裸的權錢交易現(xiàn)場直播!時間、事項、金額(暗示)、行賄受賄雙方,要素齊全!
“嘩——!”會議室里終于抑制不住地響起一片壓抑的、卻又無法控制的低低嘩然!所有常委的臉色都徹底變了!如果說之前的賬本和情婦證詞還存在狡辯、推諉、甚至反咬一口的空間,那么這段清晰無比的錄音,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雷神之錘,帶著萬鈞之力,轟然砸下,直接將劉國棟死死地釘在了受賄索賄的恥辱柱上,連一絲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劉國棟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徹底僵直在座位上,臉色瞬間從漲紅變?yōu)橐环N死人的灰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劇烈哆嗦著,想要說什么反駁的話,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如同漏氣風箱般的怪異聲響,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劉明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竟然如此陰險狡詐,毫無江湖道義,竟敢偷偷錄音!他完了!徹底完了!
李雙林沒有給眾人太多時間去消化這枚“音頻炸彈”帶來的極致震撼,緊接著將手里那摞文件的第一份,遞給了旁邊待命的工作人員,示意立刻分發(fā)。
“這是根據(jù)劉明被捕后,在其情婦處起獲的‘行賄筆記’原件中,與劉縣長密切相關的部分資金流向記載,由我局經(jīng)偵支隊會同市局技偵專家,進行的緊急銀行流水反查和資金穿透追蹤結果。”李雙林的聲音平穩(wěn)得像是在做學術報告,卻字字如刀,切割著劉國棟最后的神經(jīng),“筆記中明確記載,于X年X月X日晚,通過王強之手,在‘清雅茶舍’送給劉縣長‘項目感謝費’五十萬元現(xiàn)金。我們順著這條線,追蹤到就在三天后,劉縣長一位特定關系人(其妻弟錢衛(wèi)東)的子女在海外某離岸銀行開設的賬戶,恰好存入了一筆等額的,四十九萬八千美元。時間上的緊密銜接,金額經(jīng)過匯率換算后的高度吻合,資金鏈條的隱秘關聯(lián)性,形成了完整的邏輯閉環(huán)。”
他又拿起第二份,也是最后一份文件,這份文件顯得更厚一些。“這是關于‘錦秀家園’X號別墅的全面產(chǎn)權溯源調(diào)查、購房資金流向深度分析報告以及相關證人證言。該別墅雖登記在劉縣長一位鮮少來往的遠房表侄名下,但經(jīng)查,其首付款和后續(xù)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月供資金,均來源于與劉明有關聯(lián)、經(jīng)過多層嵌套的空殼公司賬戶,通過復雜的‘民間借貸’、‘投資分紅’等名義進行洗白操作。總計流入資金,超過六百萬元人民幣。這里附有相關的轉賬憑證、合同復印件以及資金流向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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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接一份的鐵證,如同早已校準好坐標的精準制導導彈,一枚接一枚地轟擊在劉國棟那早已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錄音、親筆筆記、銀行流水、房產(chǎn)資金鏈……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無懈可擊的證據(jù)死循環(huán)!每一份證據(jù)都像一把冰冷且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在他的要害上,刀刀見血,斷絕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和幻想。
劉國棟徹底亂了,瘋了!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豆大的冷汗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從他灰敗的臉上滾滾而下,瞬間就打濕了衣領。他徒勞地揮舞著顫抖的手臂,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試圖進行最后徒勞的、歇斯底里的掙扎:“假的!全都是假的!這是精心策劃的政治陰謀!是栽贓陷害!是……是高科技合成偽造的!我要告你們!我要向市委、向省委、向中央申訴!你們這是迫害!是打擊報復!”
但他的咆哮和威脅,在如山鐵證面前,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甚至充滿了窮途末路的可笑與悲涼。與會常委們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從最初的震驚、復雜、觀望,變成了如今的徹底了然、毫不掩飾的鄙夷,以及一種迅速劃清界限的冷漠。沒有人再會相信他哪怕一個字,事實勝于雄辯,證據(jù)碾壓一切蒼白的狡辯。政治生命的喪鐘,已經(jīng)在他頭頂敲響。
楊國威看著徹底失態(tài)、狀若瘋魔、癱在椅子上如同被抽去骨頭的劉國棟,知道總攻的時刻已經(jīng)到來。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曾經(jīng)的搭檔、如今的政治尸體,聲音帶著最終審判般的權威和不容置疑的決絕:
“劉國棟同志!到現(xiàn)在你還在執(zhí)迷不悟,負隅頑抗!事實已經(jīng)清清楚楚,證據(jù)已經(jīng)確鑿充分!你的問題,早已不僅僅是簡單的違紀,而是涉嫌嚴重的職務犯罪,觸犯了國家的刑律!現(xiàn)在,不是你向哪里申訴的時候,而是你唯一的選擇,就是徹底放下幻想,老老實實向組織坦白交代所有問題,或許還能爭取到最后一絲寬大處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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