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下怒意,冷哼一聲:“用兵如神?首輔大人怕是被人蒙蔽了。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偷襲、陷阱,如同兒戲!若我北涼軍都學(xué)這些旁門左道,國之邊防,豈不危矣?”
他將事情上升到了國家安危的高度,言辭懇切,仿佛憂國憂民。
“戰(zhàn)場之上,講究的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以詐術(shù)取勝,勝之不武,非但無功,反而是過!長此以往,軍心渙散,士氣淪喪,此乃取亂之道!”
謝文懿靜靜聽著,手指有節(jié)奏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他沒有立刻附和,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王爺,聽說令公子所用之法,傷亡極小?”
林在虎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演武而已,用的都是木制兵器,自然沒有傷亡。”他生硬地回答。
“老夫是說,比起正面沖陣,這種戰(zhàn)法,是否能最大程度保全兵卒性命?”謝文懿的眼神依舊溫和,但問題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向了核心。
林在虎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當然明白,這種戰(zhàn)術(shù)的核心就是避實擊虛,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zhàn)果。
但他不能承認。
承認了,就等于認可了林程延。
“婦人之仁!”
林在虎斷然否定,“軍人馬革裹尸,乃是天職!若是畏死,還當什么兵?上了真正的戰(zhàn)場,敵人會跟你玩這種過家家的把戲嗎?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種雕蟲小技,只會消磨我北涼兒郎的血性!”
謝文懿聞言終于笑了。
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看著林在虎,輕聲說道:“王爺說得……有道理。”
這句模棱兩可的話讓林在虎捉摸不透。
“所以,本王希望,謝大人能在朝堂之上,適當?shù)摹瓰槲夷遣怀善鞯哪孀樱畵P揚名’。”
林在虎終于說出了來意,“讓陛下和諸公都看看,我鎮(zhèn)北王府的‘麒麟兒’,是如何治軍的。也免得他日后,再鬧出什么更大的笑話,丟了王府和朝廷的臉面。”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
名為“揚名”,實為抹黑。
只要內(nèi)閣首輔發(fā)話,定義此事為“投機取巧,有違兵家正道”,那么林程延的這場勝利,就會從戰(zhàn)功變成污點。
謝文懿臉上的笑容不變,他緩緩點頭:“王爺為國之心,為子之心,老夫都明白了。”
他既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
“王爺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得到這句承諾,林在虎心中稍定。
在他看來,謝文懿沒有當場回絕,就是默許了。
兩人又閑談了幾句,林在虎便起身告辭。
謝文懿親自將他送到門口,看著那輛普通的馬車消失在街角,他臉上的溫和笑意才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轉(zhuǎn)身回到書房,管家已經(jīng)悄然侍立在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