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爺爺吐出一口白霧,灶房中旺爐上也沸騰出一團青煙。
含釧將厚厚的膳片切成二村長的段,一分寬的絲兒,芹菜除去葉、根和筋,切成九分長的段,油鍋燒紅,下鱔絲煸炒,加米酒、姜絲和蒜瓣炒勻,立刻放入二荊條段、精鹽、芹菜段兒,翻炒均勻后即刻起鍋,最后撒上蔥段和大把胡椒,淋上熱油滋滋作響。
含釧揭開圍兜,笑著高聲招呼,“吃飯了!”
白爺爺杵著拐杖入了上座,崔氏和白四喜坐一方,含釧單個兒坐一方。
白爺爺夾了一筷子干煸鱔絲,細細咀嚼。
麻、辣、鮮、香。
口感脆嫩,外皮酥焦,肉嫩多汁,且帶有濃郁的麻辣味,這個辣不是辣心窩子那種,而是入口后刺激產生的快感。
隨著吞咽,這種辣味便漸漸消散,絕不持續占領口味的高地。麻與辣的配比搭得剛剛好,椒麻氣沖鼻,香辣味上頭,是一道很好的酒搭子。
白爺爺點點頭,筷子頭敲了敲干煸鱔絲這道菜,“八大菜系,這丫頭信手拈來。做川菜有川菜的魂,做白案也提出了面點的香。含釧若是男”
白爺爺止了話頭,笑呵呵地打了岔,“四喜好好學著點兒,若含釧不出宮,你一輩子別想有掌杓的機會。”
白四喜體雖窄,心卻寬,眼睛和心都在菜上,夾了最后一筷子干煸鱔絲,吱吱呀呀打囫圇,“知道知道,您一年說八百回!”
酒過三巡,菜過一半,含釧為白爺爺和自己分別斟了滿滿一杯酒——這實打實的小麥酒,聞起來就辣嗓子。
天際盡處升起了一輪圓月,含釧站起身來端起酒盅,望向白爺爺,喉頭有些哽咽,“師傅,徒兒先干為敬,謝過您這段時日的照拂!”
崔氏的眼神微微閃動。
白爺爺臉上凝了凝,看向崔氏。
崔氏趕忙起身,“公公,您別看我!我什么我什么也沒做!”
含釧見狀笑起來,眼角濕潤,拿手背擦了擦,“和嫂嫂沒關系,徒兒九月出宮,如今快到十二月了,這百來天吃在鐵獅子胡同,住在鐵獅子胡同”含釧拿起酒敬了白爺爺和崔氏,“您與嫂嫂都受累了。”
含釧仰頭便一口干盡。
白爺爺蹙眉頭。
崔氏又作什么妖了!
白爺爺臉上一沉便要發火。
含釧趕忙攔了,“您這脾氣,說來就來!高興了,看誰誰都好!不高興,逮誰罵誰!”想起白爺爺對自己的好,含釧鼻腔酸津津的,“您讓我把這兒當娘家,往后發嫁也從鐵獅子胡同出去。釧兒答應您,若真有出嫁那么一天,一定跪著給您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