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和室的紙拉門,變得柔和而溫暖,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新沏煎茶的清香,與書架上舊書籍特有的紙張氣味混合在一起,營造出一種寧靜致遠的氛圍。
安西光義教練盤腿坐在矮桌前,巨大的身軀像一座沉穩的山岳。他雙手捧著妻子剛剛為他斟滿的茶杯,溫熱的觸感透過細膩的瓷器傳來。茶湯色澤清亮,熱氣裊裊升起,模糊了他鏡片后的眼神。
安西夫人跪坐在他對面,姿態優雅。她看著丈夫,眼神溫柔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她輕輕將一碟精致的和果子推到他手邊。
“光義,最近好像回來得都比平時晚一些呢。”安西夫人聲音柔和,如同春風拂過庭院里的竹葉,“是球隊的孩子們……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安西教練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緩緩地將茶杯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吹氣,然后呷了一小口。滾燙的茶液入喉,帶來一絲微苦后的甘醇。他放下茶杯,喉嚨里發出那標志性的、低沉而渾厚的笑聲:
“嗬嗬嗬……”
笑聲在安靜的茶室里回蕩,帶著一種滿足與期待的意味。
“是啊……”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在球館里時更加松弛和緩慢,“今年的孩子們……很有趣。”
安西夫人微微傾身,表示她在認真傾聽。她知道,能讓丈夫用“有趣”這個詞,并且愿意在回家后提及的,一定非同尋常。
“那個叫流川楓的孩子,進攻的才能,像一把未經打磨的絕世寶刀,鋒利,純粹。”安西教練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妻子分享,“他的眼里只有籃筐和對手,是一頭渴望戰斗和勝利的幼獅。”
安西夫人微笑著點頭,關于這個冷峻帥氣的一年級生,她也有所耳聞。
“還有櫻木花道……”安西教練的嘴角似乎又上揚了一個微小的弧度,“那是一塊從未被雕琢過的璞玉,擁有著超越常理的身體和一顆……純粹到透明的心。他的成長,每一天都充滿驚喜,也充滿……意外。”他似乎想起了櫻木在訓練中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失誤和偶爾石破天驚的表現。
安西夫人掩口輕笑:“聽起來,都是些活力十足的孩子呢。”
“嗬嗬嗬……活力,確實是足夠了。”安西教練頓了頓,他厚實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茶杯邊緣摩挲著,目光似乎穿透了時光,看向了更深遠的地方。“但是,夫人……今年,出現了一雙不一樣的眼睛。”
“不一樣的眼睛?”安西夫人好奇地重復。
“嗯。”安西教練微微頷首,鏡片上反射著窗外的光,“一雙……總是在‘閱讀’比賽的眼睛。不像其他孩子那樣追逐著籃球的光點,而是像鷹隼一樣,盤旋在棋盤之上,冷靜地觀察著每一個棋子的移動,預判著接下來的十步,甚至二十步。”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驚嘆的意味:“那樣的冷靜,那樣的洞察力……以及對球場空間天生的敏感。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北野。”
“北野老師?”安西夫人有些驚訝。她深知北野教練在她丈夫心中的分量,那是他球員時代的恩師,也是他籃球理念的引路人。丈夫竟然在一個高中生身上看到北野老師的影子?
“不是技術,不是風格。”安西教練明白妻子的疑惑,解釋道,“是那種對籃球本質的理解,那種……試圖掌控全局而非局限于一時得失的思維方式。北野老師當年教導我們,籃球是空間與時間的游戲。而這個孩子……他似乎天生就懂得這一點。”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緩緩道:“他叫水戶洋平。一個……非常特別的一年級生。”
茶室再次陷入靜謐,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安西夫人能感覺到,丈夫在提到這個名字時,語氣中的那份鄭重與期待。
“所以,光義你……”安西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嗬嗬嗬……”安西教練又笑了起來,這次笑聲中帶著一絲深沉的、屬于布局者的意味,“一副充滿了各種強力棋子的棋盤,如果缺少了能夠統籌全局、將它們真正串聯起來的‘魂’,終究只是一盤散沙。過去的湘北,便是如此。”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已經望向了不遠的未來:“赤木是堅實的‘王將’,流川和未來的櫻木是銳利的‘飛車’與‘角行’,宮城是敏捷的‘香車’,三井是遠程的‘桂馬’……而水戶洋平……”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詞,最終緩緩說道:“他或許,就是能夠盤活整局,讓所有棋子發揮出百分百力量,甚至超水平發揮的……‘棋手’本身。今年的這盤棋,因為他的出現,終于有了下下去的趣味和價值。”
安西夫人靜靜地聽著,她沒有再多問關于籃球戰術的細節,只是溫柔地又為丈夫續上了一杯熱茶。她看著丈夫眼中那許久未見的、閃爍著睿智與熱情的光芒,心中感到由衷的欣慰。自從谷澤那件事之后,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丈夫對一群學生投入如此多的關注和期待了。
“看來,今年的縣大賽,會非常熱鬧呢。”她微笑著說。
“嗬嗬嗬……是啊。”安西教練端起新的茶杯,熱氣氤氳中,他的目光悠遠而堅定,“風暴,就要來了。而我很期待,這群孩子,尤其是那雙‘眼睛’,究竟能在這風暴中,看到多遠,走到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