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風暴前夕（第2頁）

于是，他選擇了逃避。他剪掉了代表籃球手的短發，留長了頭發，穿上了與其他“不良少年”無異的衣服，混跡于街頭巷尾，用香煙、酒精和虛張聲勢的暴力來麻痹自己，試圖將那個失敗的、軟弱的自己徹底埋葬。

他遇到了鐵男，遇到了德男。在那個世界里，他找到了另一種“認可”，一種建立在恐懼和義氣之上的、扭曲的歸屬感。他成了“炎之男”三井，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靠膝蓋和投籃的脆弱球員。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每次路過這里，雙腳就像被釘住一樣無法離開？

為什么聽到體育館里傳來的訓練聲，心臟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為什么看到那個紅頭發的傻小子在籃下拼命卡位，看到那個冷漠的黑發小子不知疲倦地練習跳投，看到那個剛剛歸隊的宮城像風一樣撕裂防守……他的血液里，會涌起一股連他自己都感到恐懼的灼熱和……渴望？

“混蛋！”三井低吼一聲，一拳狠狠砸在身邊的樹干上，粗糙的樹皮擦破了他手背的皮膚，滲出血珠，但他感覺不到疼痛。內心的煎熬遠比這強烈千百倍。

鐵男和德男他們不理解，他們以為他只是放不下過去的威風，或者是對宮城那小子懷恨在心。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他嫉妒，他瘋狂地嫉妒著體育館里的每一個人。嫉妒他們還能在球場上奔跑，嫉妒他們還能為了那個橙色的皮球揮灑汗水，嫉妒他們還能……擁有夢想。

而他，三井壽，他的夢想，在兩年前那個夏天，仿佛就已經隨著那聲膝蓋的脆響，徹底碎裂了。

回歸？他無數次在深夜冒出這個念頭，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和自卑壓下去。他現在的體力，連半場折返跑都撐不下來；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投籃，現在恐怕連籃筐都碰不到。回去做什么？做一個坐在替補席最末端，看著后輩們拼搏的可憐蟲嗎？讓安西老師看到他現在這副落魄狼狽的樣子嗎？

不！他寧愿永遠背負著“墮落”的罵名，也不要回去承受那種憐憫和失望的目光！

可是……另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微弱地掙扎著。那是國中時代，那個眼神清澈、心中只有籃球的少年在呼喊。

“我想打籃球……”

這個聲音，在他無數次醉倒街頭、在他與混混們打架斗毆、在他午夜夢回被膝蓋的幻痛驚醒時，都曾出現過，如同鬼魅般纏繞著他，揮之不去。

“我想打籃球啊！！！”

他在內心發出無聲的咆哮，身體因為極度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體育館側面的一扇小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道身影走了出來，是水戶洋平。他似乎是加練結束后，從那個不常使用的側門離開。

洋平顯然注意到了陰影中的三井，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昏黃的路燈光線勉強勾勒出三井僵硬的背影和那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壓抑氣息。

洋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幾秒鐘。他能感受到從那背影散發出的巨大痛苦和矛盾，那是一種靈魂被撕裂的狀態。他想起白天看到的鐵男等人，想起木暮學長的擔憂。

風暴，果然要來了。而風暴的中心，就是這個曾經的天才，如今迷失在自我放逐道路上的少年。

洋平最終什么也沒做，只是默默轉身，消失在了另一個方向的夜色中。有些結，必須由當事人自己來解開。外力，或許只能成為催化劑，或者……導火索。

聽到身后遠去的腳步聲，三井緊繃的身體微微松弛了一些，但內心的風暴卻愈演愈烈。他抬起頭，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體育館大門，眼中閃過瘋狂、痛苦、掙扎，最終化為一片近乎絕望的狠戾。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需要一個了斷。

要么，徹底摧毀那個讓他魂牽夢縈又痛苦不堪的地方，斷絕所有回去的念想。

要么……不，沒有要么。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風，仿佛要將所有的猶豫和軟弱都凍結在肺里。然后，他猛地轉身，決絕地離開了這個讓他備受煎熬的地方，身影重新融入更深的黑暗，走向那些正在某個角落等待著他的“伙伴”。

體育館依舊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對即將到來的風暴，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