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壽那聲“夠了”,如同瀕死野獸最后的哀鳴,并沒有帶來平靜,反而像是往滾油里潑進了一瓢冰水,瞬間激起了更劇烈的反應。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湘北隊員們的驚愕、不解,鐵男一行人的冷漠、審視,以及宮城良田那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警惕。
三井猛地抬起頭,那雙曾經清澈、充滿自信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里面翻涌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混亂和痛苦。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剛剛跑完一萬米。汗水浸濕了他的鬢角,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與眼角若有若無的濕意混在一起。
他看著眼前這些穿著紅色球衣的人,看著這熟悉又刺眼的場館,看著那個穩(wěn)坐如山、卻讓他無比畏懼的安西教練(安西教練依舊坐在椅子上,鏡片反光,看不清眼神),兩年來積壓的委屈、不甘、自我厭惡、以及對被憐憫的恐懼,如同火山般在這一刻徹底噴發(fā)!
“籃球部……籃球部……”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神經質的顫抖,手指胡亂地指向四周,“你們以為這里是什么好地方嗎?啊?!”
他的目光猛地鎖定在宮城良田身上,那個他曾經因嫉妒而與之沖突,如今卻堂而皇之回歸,甚至成了球隊核心之一的后輩。嫉妒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心。
“宮城!你這個混蛋!”三井像是找到了第一個宣泄口,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怨毒,“你憑什么?!憑什么你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回來?!憑什么你能在球場上跑來跑去?!啊?!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你這副樣子有多惡心!”
宮城良田雙手插在褲兜里,面對三井的指責,他只是冷冷地“切”了一聲,眼神里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白癡。自己是個懦夫,就看不得別人站起來嗎?”
“你說誰是懦夫?!”三井像是被點燃的炸藥,猛地向前沖了兩步,卻被赤木剛憲橫身攔住。
“三井!冷靜點!”赤木低吼道,試圖喚醒他的一絲理智。
但此刻的三井,哪里還有理智可言。他被赤木攔住,目光又猛地掃到了站在宮城側后方,那個一直顯得異常冷靜的水戶洋平。
這個新人!這個總是用那種平靜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著他的新人!他憑什么那么鎮(zhèn)定?他懂什么?他經歷過從mvp跌入谷底的痛苦嗎?他理解那種夢想碎裂、連重新拾起的勇氣都沒有的絕望嗎?
沒有!他們都沒有!他們只會用那種努力、向上的姿態(tài),無情地襯托著他的落魄和不堪!
“還有你!水戶洋平!”三井的矛頭瞬間轉向,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洋平,“你裝什么冷靜?!擺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樣子!你算什么東西?!一個一年級的新人,憑什么在這里指手畫腳?!你以為你看穿我了嗎?啊?!”
他的話語混亂而充滿攻擊性,將內心的煎熬扭曲成對外界的仇恨,瘋狂地傾瀉出來。他想要毀掉這一切,毀掉這個不斷提醒著他失敗和軟弱的地方,毀掉這些讓他無地自容的“努力家”們!
鐵男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嘴角掛著殘忍的笑意。對,就是這樣,崩潰吧,憤怒吧,只有這樣,你才會徹底斷掉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乖乖回到我們這邊。他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們稍安勿躁,他樂于見到三井親自撕碎他與籃球部最后的聯(lián)系。
崛田德男看著狀若瘋狂的三井,臉上閃過一絲復雜,但更多的是對湘北眾人的憤怒,他覺得都是這些打籃球的,才把大哥逼成這樣的。
洋平靜靜地承受著三井無端的指責和充滿惡意的目光,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但內心卻在飛速分析。三井現在的狀態(tài),是典型的心理防御機制崩潰后的反向形成,將對自己的攻擊轉向外界。他的目標看似是宮城和自己,但根源,是他無法面對過去的榮光和現在的落魄之間的巨大落差,是他對籃球愛恨交織的執(zhí)念。
“三井學長,”洋平開口了,聲音依舊平穩(wěn),在這充滿火藥味的氣氛中顯得格外清晰,卻也格外刺耳,“你真正想毀掉的,不是籃球部,也不是我們。”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著三井那雙瘋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只是想毀掉那個……讓你感到痛苦和無能的,你自己。”
這句話,像一把最鋒利也最精準的匕首,瞬間刺穿了三井所有的偽裝和瘋狂,直抵他血淋淋的內心最深處!
三井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僵在原地。被說中了……那個連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