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將湘北籃球館照得亮堂,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塵埃,像是金色的精靈在無聲起舞。館內只有籃球撞擊地板、籃板,以及偶爾刷過籃網的單調聲響。水戶洋平獨自一人,正在進行著他雷打不動的個人加練。
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運動背心,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少年初顯輪廓的肌肉線條。他的呼吸有些粗重,胸口隨著喘息微微起伏。練習的重點依舊是中距離投籃,但今天,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砰!”
“砰!”
“哐……”
打鐵聲不絕于耳。籃球像是故意和他作對,一次次頑皮地彈框而出,或是干脆連籃筐都碰不到,直接砸在籃板上反彈回來。之前偶爾能找到的流暢發(fā)力感覺,今天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隔膜阻擋著,無論他如何調整,都無法穿透。
是疲勞積累了嗎?還是昨天加練太晚,肌肉尚未恢復?又或者,只是單純的“手感冰冷日”?
洋平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眼神依舊專注,但眉心不自覺地微微蹙起。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動作在重復的失敗中開始變得有些僵硬,原本應該柔和的手腕,在一次次不成功的嘗試后,變得有些發(fā)緊,像是在跟籃球較勁。越是投不進,就越想用力,越用力,動作就越變形,形成了一個令人沮喪的惡性循環(huán)。
他停下來,走到場邊拿起水瓶,小口地補充著水分。目光卻依然沒有離開那個橙色的籃筐。腦海中,前世那些關于投籃的力學分析圖、慢動作解析錄像、球星采訪中提到的細節(jié)……如同走馬燈般閃過。理論是清晰的,但身體是滯澀的。
“平衡…手肘…跟隨…發(fā)力鏈條…”他在心中默念著要點,試圖找出問題的癥結。是起跳時重心不穩(wěn)?是出手時手肘外翻了幾度?還是力量從下肢傳導到上肢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斷檔?
他放下水瓶,沒有立刻回到投籃點,而是空手做起了投籃動作。一遍,兩遍,三遍……努力去尋找那種記憶深處,屬于前世那個在野球場上馳騁的自己,那種近乎本能的、流暢的投籃感覺。但隔著一層時空,隔著兩具不同的身體,那種感覺模糊而遙遠。
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如同水底的暗流,開始在他冷靜的外表下涌動。他知道這是必經的過程,知道耐心的重要性,但理智有時也難以完全壓制人類面對反復失敗時產生的本能情緒。尤其是對于一個內心藏著成年人靈魂和明確目標的人來說,這種看似毫無進展的停滯,格外磨人。
他重新拿起籃球,回到熟悉的右側四十五度角中距離位置。他沒有立刻出手,而是先拍了幾下球,感受著皮革的觸感,調整著呼吸,試圖將那股暗流壓下去。
“不想太多,只感受身體。”他對自己說。暫時放空了那些繁雜的理論分析,只是單純地感受腳下的地面,膝蓋的彎曲,腰腹的收緊。
起跳,出手。
“砰!”依舊打鐵。
再來。
“砰!”
又一次。
“哐……”
他像是不知道疲倦的機器,重復著撿球、回到點位、調整、出手的流程。汗水更多地流淌下來,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灘深色的印記。肌肉的酸脹感越來越明顯,但他似乎毫無所覺,只是固執(zhí)地、一次又一次地將球投向那個似乎遙不可及的籃筐。
就在這種近乎麻木的重復中,某一次出手,感覺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不同。
依舊是同樣的準備動作,依舊是同樣的發(fā)力模式,但在球離開指尖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順滑”。不是力量有多大,也不是弧線有多完美,而是一種全身協(xié)調發(fā)力后,力量毫無滯礙地傳遞到籃球上,并通過指尖柔和釋放出去的“通透感”。
這種感覚轉瞬即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唰!”
清脆的、令人心曠神怡的聲音響起!
籃球空心入網,白色的網花向上翻起,像是在對他微笑。
洋平站在原地,保持著投籃后的跟隨動作,愣了一下。空心入網在這段時間的練習中并非沒有,但剛才那一下出手的“感覺”,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是巧合嗎?
他沉默地走過去,撿起球,回到同樣的位置。
深吸一口氣,回憶著剛才那一瞬間的“通透感”。屈膝,起跳,將那種感覺努力復制到這一次的出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