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教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手掌依舊輕柔地放在他的頭上,仿佛在無聲地告訴他:我在聽。
這份沉默的包容,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意義。他像個迷路已久、終于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委屈和恐懼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淚水。
他猛地伸出雙手,不是去推開,而是死死抓住了安西教練運動服的衣角,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他再也支撐不住,將額頭重重地抵在安西教練那微隆的、溫暖的腹部,身體因為劇烈的哭泣而不斷顫抖。
“我……我……”他泣不成聲,話語斷斷續續,被嗚咽切割得支離破碎,“這兩年……我……明明……那么想打籃球……”
這句話,他藏在心底最深處,連對自己都不敢承認。如今,終于顫抖著,帶著血和淚,說了出來。
洋平站在幾步之外,清晰地看到了三井抓住安西教練衣角時,那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聽到了那破碎的、卻蘊含著無盡悔恨與渴望的告白。他的心臟,似乎也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知道那句經典的臺詞即將到來,但親眼看到這個過程,依舊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不是劇本,這是一個靈魂在經歷了漫長而痛苦的迷失后,最真實、最卑微的懺悔與渴望。
三井猛地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安西教練,用盡靈魂最后一絲力氣,嘶聲喊出了那句埋藏了兩年、折磨了他兩年、也最終拯救了他的話:
“我想打籃球!!!”
聲音嘶啞,甚至破音,卻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焚燒一切偽裝的決絕,在空曠的場館里轟然回蕩,撞擊在每個人的耳膜和心墻上。
“我想打籃球啊!!!”
他重復著,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將這兩年錯失的光陰,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通過這聲聲吶喊,徹底宣泄出來。他哭得撕心裂肺,像個無助的孩子,緊緊抓著安西教練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全部的世界。
洋平看著這一幕,緩緩地、幾不可聞地舒了一口氣。他彎腰,默默撿起了腳邊的籃球,指尖感受著皮革的紋理。他知道,這場由他開啟,并以整個籃球部為賭注的瘋狂對決,終于在這一聲吶喊中,落下了帷幕。
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場館內,依舊是一片寂靜。只有三井壽那宣泄般的痛哭聲,在久久回蕩。
湘北的隊員們,不少人都紅了眼眶。木暮公延摘下眼鏡,用力擦拭著鏡片,肩膀微微聳動。赤木剛憲別過臉去,粗獷的臉上線條柔和了許多。宮城良田雙手插在褲兜里,仰頭看著場館頂棚的鋼架,看不清表情。
鐵男默默地轉過身,朝著門口走去,他的手下們面面相覷,也默默地跟了上去。崛田德男看著痛哭的三井,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力抹了把臉,快步跟上鐵男。他們來時氣勢洶洶,走時卻悄無聲息。有些東西,已經被那聲“我想打籃球”徹底改變了。
安西教練依舊站在那里,任由三井抓著他的衣角,任由那滾燙的淚水浸濕他的運動服。他的手掌,始終沒有離開三井的頭。
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光潔的地板上,仿佛一幅定格的、充滿救贖意味的油畫。
水戶洋平站在光影之外,看著這幅畫面,心中一片平靜。他知道,湘北籃球部,真正的拼圖,在這一刻,終于完整了。而他的旅程,也即將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