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教練，我想打籃球?。ǖ?頁）

水戶洋平站在原地，籃球安靜地躺在他腳邊。他看著安西教練那肥胖卻如山岳般沉穩(wěn)的背影，看著那只寬厚的手掌輕柔地覆在三井壽劇烈顫抖的頭上。場館里靜得可怕，只剩下三井壓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聲，以及窗外偶爾掠過的風(fēng)聲。

洋平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汗水沿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滴在衣領(lǐng)上。剛才那場一對一的消耗遠(yuǎn)比他預(yù)想的要大，不僅僅是體力，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緊繃。此刻，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心中那股因賭上籃球部命運而產(chǎn)生的沉重壓力，似乎稍稍松動了一些，但另一種更復(fù)雜的情緒悄然彌漫開來。

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作為一個穿越者，他“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但那來自于紙片和屏幕的記憶，與親眼見證、親身經(jīng)歷的感受，截然不同。

三井壽跪在那里，感覺整個世界都離他遠(yuǎn)去了。地板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膝蓋因為剛才猛烈的撞擊隱隱作痛，但這都比不上內(nèi)心那仿佛被撕裂的劇痛。兩年的自我放逐，兩年的渾渾噩噩，兩年的用暴力和虛張聲勢堆砌起來的偽裝，在安西老師手掌落下的瞬間，土崩瓦解。

那熟悉的、帶著體溫的重量，像是一道溫暖的光，照進(jìn)了他陰冷潮濕、布滿荊棘的內(nèi)心荒原。那些被他刻意遺忘、刻意掩埋的畫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是武石中學(xué)體育館里，日夜不停歇的投籃練習(xí)，直到雙臂酸軟抬不起來。

是決賽場上，籃球劃出完美弧線，網(wǎng)花泛起的白色浪花，和震耳欲聾的歡呼。

是撲在安西老師那寬厚溫暖的身軀上，立下的，帶著哭腔卻無比堅定的誓言：“安西老師！我要帶領(lǐng)湘北，稱霸全國！”

是醫(yī)院里，醫(yī)生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診斷，和左膝傳來的、仿佛永無止境的劇痛與無力。

是復(fù)健室里，一次次失敗，一次次摔倒，看著鏡子里那個連走路都踉蹌的、陌生的自己。

是第一次剪掉短發(fā)，穿上不屬于自己的衣服，走進(jìn)煙霧繚繞的游戲廳，試圖用喧囂掩蓋內(nèi)心恐慌的那個下午。

是鐵男遞過來的第一支煙，是德男他們一聲聲帶著崇拜的“大哥”，是在街頭斗毆中感受到的、扭曲的“存在感”……

這些畫面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中飛速閃過，最后定格在剛才。在水戶洋平那冷靜到近乎殘酷的防守下，他一次次徒勞無功的進(jìn)攻，一次次狼狽的失球，那一聲聲平靜的計數(shù)，還有那句最終擊潰他所有防線的質(zhì)問——

“你的膝蓋，真的廢到連站在這里都勉強了嗎？”

是啊……我的膝蓋……

三井猛地抬起滿是淚水和汗水的臉，看向近在咫尺的安西教練。鏡片反射著光，他看不清老師的眼神，但他能感覺到，那目光里沒有失望，沒有責(zé)備，沒有他恐懼了兩年的任何負(fù)面情緒，只有一種深沉的、包容一切的平靜。

這種平靜，比任何斥責(zé)都更讓他無地自容。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粗糙的砂紙磨過，發(fā)出的聲音嘶啞破碎得不成樣子：

“安西……老師……”

僅僅是吐出這幾個字，就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眼淚更加洶涌地奪眶而出。

安西教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手掌依舊輕柔地放在他的頭上，仿佛在無聲地告訴他：我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