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小男孩的樣子,我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悶得發慌,鼻尖也隱隱發酸。
剛才那陣撕心裂肺的掙扎和哭喊還在耳邊回響,每一聲都像細小的刀子,割得人心尖發疼。他那么小,躺在病床上本就虛弱,再被那東西這么折騰,臉色怕是比蘇嵐還要蒼白幾分。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模樣,大概是渾身冷汗淋漓,頭發黏在額頭上,眼神渙散,嘴角可能還掛著未干的淚痕,連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可心疼歸心疼,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和蘇嵐都是出馬弟子,雖然沒出明白,但也不是之前那個讓人隨便騙的小白了,眼下蘇嵐還躺在病床上,心電監護儀上的曲線每一次輕微波動,都牽扯著我的神經。我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護不住,哪還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別人的閑事?
那老太太已經先入為主,成了他們口中的“師傅”,我要是貿然插手,說不定還會被那家人當成別有用心。
我剛才已經聽出了端倪,那小男孩身上的東西,絕非善類,也不是老太太嘴里說的“護著他”的靈體。依我判斷,那更像是一種纏人的“孽緣”,要么是祖上欠下的債,要么是孩子自己無意間沖撞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性子烈得很,根本不是“收為弟子”“賜個法號”就能打發的。
老太太那套說辭,簡直是隔靴搔癢,不然那孩子也不會折騰得更厲害。我要是真上前,人家真信了我,我就得徹底解決問題,可我現在自己家的都沒弄明白,萬一出了紕漏,不僅救不了那孩子,反而會讓自己陷入麻煩。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又朝隔壁的布簾看了一眼,布簾已經恢復了平靜,可我仿佛還能聽到那孩子壓抑的啜泣聲。罷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這孩子能不能熬過這一劫,全看他的造化,也看他父母的選擇。我輕輕搖了搖頭,把目光重新移回蘇嵐臉上,她的眉頭依舊蹙著,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平她眉間的褶皺,指尖觸到的皮膚涼得讓人心疼。
又過了約莫十幾分鐘,膀胱傳來一陣酸脹感,我起身看了看蘇嵐,她睡得還算安穩,監護儀上的數值也都在正常范圍內。我盡量不發出聲音,輕輕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里比剛才熱鬧了些,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步履匆匆地穿梭著,偶爾能聽到幾聲病人的咳嗽聲和家屬的低語。消毒水的氣味比病房里更濃郁,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中藥味,大概是從某個熬藥的病房飄過來的。我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眼睛下意識地留意著兩邊的病房門,心里卻還在惦記著隔壁那個小男孩。
走了沒幾步,就遠遠看到廁所旁邊的休息區里,圍坐著幾個人。正是那個小男孩的父母,還有另外兩個剛才在病房里陪護的年輕男孩,幾個人湊在一張長條椅上,臉色都不太好看。
我放慢了腳步,假裝是路過,實則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談話。距離不算太遠,他們的聲音不算小,斷斷續續的話語順著空氣飄過來,落入我的耳中。
“……不是我們不同意,主要是這事兒太玄乎了,孩子還這么小,怎么能走這條路呢?”說話的是小男孩的母親,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還夾雜著深深的疲憊和焦慮,“我們帶他來醫院,就是想讓他接受正規治療,現在倒好,還要拜什么師傅,立什么堂口?”
她的話剛說完,就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應該是剛才在病房里給老太太打電話的那個,他語氣急切地勸道:“阿姨,您別這么想啊!這可不是玄乎的事兒,師傅是真有本事的!您也看到了,孩子在醫院里治了這么久,病情也沒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還老是胡言亂語、掙扎不休,這根本就不是西醫能解決的問題??!”
“是啊阿姨,”另一個年輕男孩也趕緊附和,聲音里帶著一絲篤定,“我跟師兄都是師傅的弟子,我們當初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都是師傅出手幫忙才化解的。師傅說了,孩子這是有仙緣,是身后的仙家著急立堂,才折騰他的,只要拜她為師,入了門,再立個堂口供奉著,那些東西自然就不再來折騰了,孩子的病也會慢慢好起來的?!?/p>
“仙緣?”小男孩的父親皺著眉頭,語氣里滿是懷疑,“我活了這么大年紀,從來沒聽說過什么仙緣,我只知道生病就要看醫生,吃藥打針才管用。你們說的那些供奉、堂口,我們家從來沒接觸過,也不想接觸,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誰來負責?”
“叔叔,您放心,有師傅在,肯定不會出事的!”第一個年輕男孩急忙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炫耀,“師傅在咱們這一片可是很有名氣的,好多人都找她看過事,不管是家里鬧鬼,還是身上有東西,師傅都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