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管更不是黑乎乎的鑄鐵,表面泛著一層冷硬的幽藍光澤,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最古怪的是槍機位置,沒有纏繞得亂七八糟的火繩,只有一個像鷹嘴一樣的怪異鐵鉤子,高高昂起。
“喲,賣相倒是不錯。”
朱元璋背著手溜達過去。
老頭子其實早就見過這東西,甚至還在御書房里拿著把玩過半宿。
但他這會兒卻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還要配合大孫子演戲。
他伸出那雙枯瘦的手指頭,在槍管上重重一彈。
“當——”
聲音清脆悠長,余音繞梁。
這動靜不對。
朱樉耳朵尖,臉色一變,兩步竄上來,也不管什么禮儀不禮儀,伸手就抓起一支槍。
手腕子猛地往下一沉。
好家伙,分量十足。
他用大拇指指甲蓋在槍管上狠狠劃一下,連個白印子都沒留下。
“這……這是百煉鋼?”
朱樉眼珠子瞪圓了,像是見了鬼:
“全是精鋼卷的槍管?大侄子,你日子不過了?這么好的鋼口,打成橫刀,一把能換韃子五匹好馬!你拿來做這個一次性的破玩意兒?”
大明缺銅缺鐵,更缺好鋼。
拿這種做寶刀的材料去做容易炸膛的火銃,簡直就是拿綾羅綢緞擦屁股,暴殄天物。
“作孽!簡直是作孽啊!”
朱棡也是一臉肉疼:“父皇!您管管這敗家子吧!這得多少錢?咱邊軍將士連鐵甲都配不齊,他拿百煉鋼聽響兒玩?”
朱元璋聽著倆兒子在那鬼哭狼嚎,心里那個樂啊。
這倆憨貨。
但他面上卻板著臉,還煞有介事地踹桌子一腳:
“大孫!你這就過分了啊!咱雖然把銀子充公了,你也不能這么糟踐東西!這鋼要是打成鋤頭,能開多少荒地?”
老頭子這一嗓子,直接把朱樉和朱棡的底氣給喊足。
看吧,老爺子都發火了!
面對一家子長輩的口誅筆伐,朱雄英臉上那副招牌式的假笑都沒變過。
他走到桌邊,拿起一枚圓滾滾的鉛丸。
“爺爺,二叔,三叔。”
朱雄英語氣平淡:“好鋼用在刀刃上,這話沒錯。但如果這把‘刀’,能讓韃子的精騎在八十步外就人仰馬翻,連人帶甲打個對穿。這鋼,還算浪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