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一事,薛梟必定蓄謀許久,行動速度極快——待次日敬茶禮畢,薛梟便以“喜屋不可空置”為由,連日將西院的家當拾掇完畢,迅速召集了十來個小廝、馬夫抬起山月的嫁妝、蘇氏的陪嫁、十來個半人高封得嚴絲合縫的樟木箱子,從薛家北府一路敲敲打打,繞著東四胡同進了南府。
“他就怕旁人不知道咱們分家了!”薛長豐雙手背立于窗欞前,氣急敗壞道。
他誠然是想分家的,但當長子也表現出想分家時,他便生出幾分氣惱!
——老子可以拋棄兒子,兒子不能自己跑啊!
“我哪里對不起他了!?”薛長豐恨道:“他小時,我月月讓百順按時給青越觀送銀錢,每個月必去,不僅送錢,也為了讓青越觀看看薛家沒忘了他——這青越觀一來一往就是三四天,我不喝茶,我只喝得慣百順泡的果子水,故而每月總有那么三四天我喝不到果子水我亦從未有怨言啊!”
門外敲敲打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竟比昨日的婚嫁喜事還熱鬧。
薛長豐“啪”一聲合上窗欞,怒聲:“他長大后,長成個囂張狂妄的樣子,把文臣武將、宗室勛爵都得罪了個遍!連我親大哥也死在他手上!我說什么了?我說什么了?我可從未給他使過絆子、拖過后腿!他卻反倒恨起我來?!他恨我什么!?他為什么恨我?”
這是個疑問句,但并不需要回答。
薛長豐自己給自己解答:“人壞,原本就是天生的!”又想起昨日之事,覺得可笑之極:“他竟以為昨日林氏刺殺,跟你有關?你嫁進來時,他虛歲只有三歲,這么小一個孩童,你若真想除掉他,失足落水、鬧市走丟哪個不成?還要等他功成名就才下手?”
都試過。
被蘇家暗中攔了。
因她皆是拜托她的養家,也稱“主子”的靖安大長公主下的手,她一雙手干干凈凈,蘇家至始至終都沒抓到她的把柄。
直到杜州決堤案事發,蘇家自顧不暇,才把薛梟孤零零、赤裸裸地露出來。
她剛想繼續,誰知青越觀那老道士不知從何處又鉆了出來,把那不孝鳥接了過去,她一覺無甚必要,此子大抵是廢了;二覺多次叨擾養家,她也羞愧懼怕,便終止了暗線行動。
誰知一步踏錯步步錯,她始終想不到,有一日,她會被那只鳥兒逼到現在這境地:薛梟以婚事為籌碼,向他爹討要杜州決堤案的再審權時,她開始了惶恐不安,立刻回稟了靖安大長公主后,才順利接入滿懷仇恨的林氏,再度重啟暗線行動。
林氏怎么會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