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石室,比外面的大殿小上許多,陳設(shè)極為簡單,只有一張寒玉床,一個蒲團(tuán),一張石桌。但石室之內(nèi),靈氣氤氳,竟比外界濃郁數(shù)倍,呼吸之間,都覺心曠神怡。這里,是他平日閉關(guān)靜修之所。
“哇!這里好舒服!”骨頭一踏入石室,就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就在這里睡嗎?”
“嗯。”白子畫點(diǎn)頭,“此間靈氣充沛,于你修為有益。你在此安歇,我去殿外。”
骨頭歡呼一聲,也顧不上什么寒玉床硬不硬了,直接撲了上去,在冰涼光滑的床面上打了個滾,滿足地嘆了口氣。她抱著被子(白子畫不知從何處取來的嶄新云被),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站在門口的白子畫。
“子畫,那你睡哪里?”
“我無需睡眠,打坐即可。”白子畫淡淡道。
“哦……”骨頭似懂非懂,神仙好像都是不用睡覺的?她想了想,又好奇地問,“子畫,你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這個大房子里嗎?不會覺得……孤單嗎?”
孤單?
這個詞像是一根細(xì)小的針,輕輕刺了白子畫一下。千百年來,他早已習(xí)慣與孤寂為伴,視其為修行的一部分。可自從百年前那段短暫的喧囂過后,這絕情殿的孤寂,似乎變得格外沉重和冰冷。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安心歇息,莫要多想。”說罷,石門緩緩關(guān)上,隔絕了內(nèi)外。
石室內(nèi),靈氣縈繞,骨頭躺在寒玉床上,卻有些睡不著了。今天發(fā)生了太多事:成為客卿、和兇女人打架、吃了好吃的桃花羹、還有那柄叫“斷念”的舊劍……尤其是白子畫看到那柄劍時(shí)的眼神,總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斷念……故人……”她翻了個身,望著石室頂部簡單的紋路,心里莫名地有些發(fā)悶,“那個故人,對他一定很重要吧……”
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莫名的情緒,她漸漸沉入夢鄉(xiāng)。
石室外,白子畫并未在大殿打坐,而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殿外的一處平臺。平臺邊緣,孤零零地生長著一株桃樹。
此時(shí)并非花期,桃樹上只有郁郁蔥蔥的葉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斑駁的暗影。
白子畫走到桃樹下,仰頭望著這株歷經(jīng)滄桑的老樹。百年前,就是在這株樹下,他曾親手教導(dǎo)那個小小的身影練習(xí)御劍,曾看著她在這桃花紛飛中嬉笑玩鬧,也曾……在此處,與她有過最決絕的別離。
桃花依舊年年會開,只是當(dāng)年在樹下巧笑倩兮的少女,如今雖容顏未改,卻已不識得這樹,不識得他,不識得此地承載的所有悲歡。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只是那笑,落在今時(shí)今日的他心里,只剩無盡的蒼涼。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粗糙的樹干。百年的時(shí)光,在樹干的紋理上刻下痕跡,也在他心底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千骨……”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逸出唇瓣,隨風(fēng)消散在夜色中。
他知道,帶她回絕情殿,意味著每日都要面對這種物是人非的刺痛。每一處景致,都可能勾起血色的回憶;她每一個無心的舉動,都可能像一把鑰匙,打開他塵封的心門,露出里面從未愈合的傷口。
但他別無選擇。唯有將她放在眼皮底下,放在這布滿重重禁制的絕情殿,他才能稍感安心。即便這份安心,需要他用每日承受凌遲般的痛苦來換取。
夜色漸深,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與桃樹的影子交融在一起,顯得無比孤寂。
……
翌日清晨,骨頭是在一片濃郁的香氣中醒來的。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石室,發(fā)現(xiàn)大殿中央的石桌上,竟然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早點(diǎn)!晶瑩剔透的靈米粥,熱氣騰騰的包子,幾碟精致的小菜,還有……一壺散發(fā)著花香的蜜茶!
“哇!”骨頭瞬間睡意全無,像只小兔子一樣蹦到桌邊,眼睛瞪得溜圓,“這么多好吃的!子畫,這都是你變出來的嗎?”
白子畫正坐在桌旁,手持一卷書簡,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是山下送來的。”他自然不會說,這是他特意吩咐雜役弟子,按照記憶中她的口味準(zhǔn)備的。
骨頭才不管是誰送的,有吃的就是天大的好事!她立刻坐下,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一邊含糊地稱贊:“嗯!好吃!這個包子好吃!這個粥也好香!長留的飯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