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閣的“安居工程”竣工不過三日,其帶來的微妙變化已然顯現。匯聚而來的靈氣雖不霸道,卻如春雨潤物,讓庭院中的靈草長勢喜人,連帶著周圍一小片區域的竹林都顯得更加青翠欲滴。糖寶每日在自己的暖玉小窩和花草間流連,快活似神仙,偶爾有膽大的靈鳥落在院中枝頭,它還會飛過去嘰嘰喳喳地“交談”幾句,為這僻靜的側峰添了幾分鮮活氣。
這份安寧,在第三日清晨被打破。
旭日初升,云海鍍金。骨頭剛指導完糖寶晨間吐納,便聽得閣外傳來一道恭敬卻不失清冷的聲音。
“弟子洛河東,奉世尊之命,請骨頭客卿前往執事堂,商議授課事宜。”
該來的,總會來。仙膳房風波后,摩嚴到底還是坐不住了。用“商議授課事宜”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無非是想將她納入長留既定的規矩框架之內,或是尋個由頭,給她立立規矩。
骨頭神色不變,只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
她略作整理,依舊是那身簡單的青衣,發髻隨意挽起,便帶著糖寶出了聽雨閣。洛河東是摩嚴的得意弟子之一,修為不俗,眉目間帶著幾分與其師相似的刻板與倨傲。他見到骨頭,依禮微微頷首,目光卻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尤其在看到她肩頭那只碧綠剔透的靈蟲時,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顯然對這等“玩物喪志”之舉不甚認同。
骨頭也懶得理會,徑直走在前方。洛河東只得跟上,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過云海長廊,走向位于長留中心區域的執事堂。
執事堂內,氣氛莊重甚至略顯壓抑。世尊摩嚴端坐主位,面色沉肅。儒尊笙簫默也在,坐在下首,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玉簫,見到骨頭進來,倒是抬了抬眼皮,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笑意。兩側還坐著幾位負責教務的長老,個個神情嚴肅,如臨大敵。
“骨頭客卿。”摩嚴率先開口,聲音洪鐘般在殿內回蕩,“既受掌門邀請,為我長留客卿,傳道授業便是分內之事。不知客卿對授課內容、方式,可有初步設想?”
骨頭站定,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眾人,最后落在摩嚴身上:“有勞世尊動問。初步設想,確實有一些。”
“哦?”摩嚴挑眉,“愿聞其詳。”他倒要看看,這個連基本禮儀都不甚講究的女子,能拿出什么像樣的授課方案。
骨頭卻不急不緩,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這是她這幾日抽空整理的。“我的第一堂課,不講精深道法,不授殺伐仙術。”她將玉簡輕輕置于身旁的案幾上,“只與弟子們探討三個問題:何為道心?力量為何而用?長留門規,其核心精神是什么?”
此言一出,滿座皆是一怔。
道心?力量?門規精神?這都是最基礎,卻也最容易被忽略的東西。尋常師長授課,要么直接傳授修煉法門、劍術技巧,要么講解高深道典,誰會去講這些“虛”的東西?
一位須發皆白的長老忍不住皺眉:“骨頭客卿,是否太過兒戲?新弟子入門,自有相關課程引導心性。能聽客卿授課者,多為有一定修為的弟子,當以提升實力為重。”
骨頭看向那位長老,語氣依舊平淡:“長老以為,弟子修行,是心性引導重要,還是實力提升重要?”
“自然是……二者都重要。”長老被反問,有些不悅。
“那為何認為探討道心、力量本源便是兒戲?”骨頭步步緊逼,“若心性不穩,道基不固,空有力量,與持利刃的孩童何異?長留史上,乃至六界之中,因心術不正、力量失控而墮入魔道、釀成大禍者,還少嗎?”
她的話語清晰冷靜,卻像一根根針,刺中了一些不愿被提及的往事。摩嚴的臉色瞬間更加難看,他自然想到了當年的花千骨……雖然性質不同,但某種程度上,也是力量與心性失衡的悲劇。
笙簫默眼中玩味更濃,差點要為之喝彩。這骨頭客卿,果然句句戳人肺管子。
骨頭繼續道:“我以為,傳道授業,解惑為先。弟子們若對修行之本、力量之源、立身之則都模糊不清,學再多的術法,也不過是空中樓閣。我這堂課,便是要幫他們,也是幫長留,夯實這座樓閣的地基。”
她將目光重新投向摩嚴:“當然,這只是我的初步設想。若世尊與諸位長老認為不妥,或覺得此等課程不值一提,我這客卿之位,掛個虛名亦可,不必勉強授課。”
她以退為進,直接將選擇權拋了回去。不是我不教,是你們覺得我教的東西沒用。若真不讓她教,反倒顯得長留高層只重術而輕道,心胸狹隘。
摩嚴臉色變幻,他本意是想給骨頭立規矩,讓她按照長留的傳統方式來,沒想到反被將了一軍。他沉吟片刻,沉聲道:“客卿所言,不無道理。基礎確需夯實。只是……”他話鋒一轉,“客卿的教學方式,在仙膳房已有耳聞。長留授課,自有法度,望客卿能遵循章程,莫要再引發弟子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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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議源于蒙昧,解惑方能止爭。”骨頭淡然回應,“若因害怕爭議而固步自封,非傳道者所為。至于章程,我會在長留門規框架內進行教學,請世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