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那一聲“斷念劍”,如同驚雷,炸響在骨頭沉寂的心湖深處。她放在木匣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仿佛被那無形的過往燙了一下。
“你……確定?”骨頭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干澀。
“確定!萬分確定!”幽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見證歷史的興奮,“我聽世尊摩嚴……呃,就是以前的那個世尊,提起過好幾次!說千骨師祖當年為了煉制這把劍,可是費盡了心血,差點連命都搭進去呢!這把劍對尊上意義非凡,他平日都是貼身珍藏,從不輕易示人的!沒想到……沒想到尊上竟然把它送給前輩您了!”
幽若的話語,一字一句,都像錘子敲打在骨頭的心上。費盡心血,意義非凡,貼身珍藏……這些詞語勾勒出的,是一段她完全陌生、卻又與她血脈相連的沉重過往。
白子畫將這樣一件東西送來,其意不言自明。這不是普通的贈禮,這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一種將她與“花千骨”這個身份強行捆綁的舉動。
一股莫名的煩躁和抗拒,從心底升起。
她“啪”地一聲合上了木匣,隔絕了那讓她心神不寧的劍光,也隔絕了幽若探究的視線。
“前輩?”幽若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有些不解。
“這東西太貴重,我不能收。”骨頭語氣冷淡,將木匣推向幽若,“你替我還給他。”
“啊?還、還給尊上?”幽若張大了嘴巴,連連擺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前輩,這可是尊上送的!還是斷念劍!我要是敢拿回去,尊上肯定會……肯定會很傷心的!”她實在想不出尊上震怒的樣子,只好用了“傷心”這個詞,雖然聽起來更加詭異。
骨頭蹙眉:“那就放在這里,我自己去還。”
“前輩……”幽若苦著一張臉,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懇求,“您就收下吧!尊上既然送來,定然有他的深意。而且……而且這把劍本就是千骨師祖所鑄,物歸原主,也是天經地義呀!”
“物歸原主?”骨頭重復著這四個字,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誰是主?花千骨是花千骨,我是我。她的東西,與我何干?”
幽若被噎得說不出話,急得直跺腳:“前輩!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您明明就是……”
“我不是。”骨頭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幽若,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說了。”
幽若被她眼神中的冷意懾住,剩下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里。她這才真切地感受到,骨頭前輩對“花千骨”這個身份的排斥,遠比她想象的要深刻得多。
看著幽若委屈又無措的模樣,骨頭心下一軟,語氣緩和了些:“好了,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先回去吧。”
幽若知道再多說也無益,只好一步三回頭,憂心忡忡地離開了聽竹小苑。
院子里恢復了寂靜。夕陽的余暉將竹影拉得長長的,映在石桌和那個孤零零的木匣上。
骨頭沒有立刻動。她就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木匣上,仿佛要透過那層木板,看清里面那把名為“斷念”的劍,也看清贈劍之人那顆難以捉摸的心。
還回去?正如幽若所說,此舉無異于直接打白子畫的臉,將兩人之間那層薄薄的、維持著平靜的窗戶紙徹底捅破。以他如今看似溫和實則步步緊逼的態(tài)度,還不知會引來怎樣更激烈的反應。
留下?那就等于默認了她與花千骨的聯(lián)系,默認了白子畫有權以過往的名義介入她現(xiàn)在的生活。
進退兩難。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打開了木匣。斷念劍安靜地躺在絲絨上,流光溢彩,清冷依舊。那股血脈相連的呼喚感,比之前更加強烈。
她伸出手,這一次,不再是試探性的觸碰,而是緩緩地、堅定地握住了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