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畫那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骨頭心中漾開的漣漪,直到次日清晨仍未完全平息。
“我把我自己,賠給你。夠不夠?”
這話太重,重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該如何回應?接受?可她連“債”是什么都忘了。拒絕?那似乎又辜負了他那份沉甸甸的、近乎孤注一擲的誠意。她只能裝作未曾深究,將那份悸動與無措一同壓入心底。
晨課過后,陽光正好。骨頭正打算去藏書閣繼續翻閱笙簫默送來的那些雜記,卻在院中被白子畫叫住。
他今日依舊是一身素白常服,立在桃花樹下,手中卻并未執書或握劍,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今日天氣晴好,可愿習練御劍之術?”他開口,語氣是慣常的平淡,仿佛昨日那句石破天驚的話語從未出口。
骨頭微微一怔。御劍術?她雖靈力深厚,但關于具體術法的記憶仍是殘缺,御劍飛行這種需要高度專注與技巧的術法,更是生疏。她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是會的,但具體如何施展,卻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
“我……或許會些皮毛,但許久未用,怕是生疏了。”她如實相告。
“無妨。”白子畫道,“溫故而知新。絕情殿后山有一處云臺,視野開闊,適宜初學……或溫習?!?/p>
他話說得委婉,給她留足了余地。骨頭想了想,整日埋首書卷也確實氣悶,出去活動一下筋骨也好,便點頭應下:“好,那便有勞尊上指點?!?/p>
白子畫頷首,并未召喚飛劍,只道:“隨我來?!?/p>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桃林,沿著一條清幽的石徑向絕情殿后山走去。石徑蜿蜒,兩旁古木參天,鳥鳴清脆。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新氣息。骨頭默默跟在白子畫身后,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中那份異樣感依舊揮之不去。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開朗。一處巨大的天然石臺凸出于山壁之外,四周云海翻騰,遠處群山如黛,天高云淡,視野極佳。此處果然如他所說,是習練御劍的絕佳場所。
白子畫在云臺中央站定,轉身面向骨頭:“御劍之術,首重心神合一,意隨劍動。你且凝神靜氣,回想靈力運轉之法。”
骨頭依言屏息凝神,嘗試調動體內靈力。那股力量浩瀚而溫順,在她意念引導下緩緩流轉。她并指如劍,嘗試凝聚劍氣,一道微弱的白光在她指尖閃爍,卻有些飄忽不定。
“氣沉丹田,神守靈臺。勿急勿躁,劍意自生?!卑鬃赢嫷穆曇粼谝慌皂懫?,沉穩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骨頭調整呼吸,摒棄雜念,再次嘗試。這一次,指尖的白光穩定了許多,漸漸凝聚成一道尺許長的虛幻劍影。她心中一喜,意念微動,試圖讓那劍影懸浮起來。劍影顫巍巍地升起數寸,卻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左搖右晃,難以控制。
幾次嘗試,皆是如此。那劍影要么無法持久凝聚,要么失控亂竄,根本無法平穩御使。骨頭蹙起眉頭,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能感覺到體內靈力的充沛,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無法精準地駕馭這份力量。
白子畫一直靜靜地看著,并未出言催促或指點。直到見她氣息微亂,顯露出些許焦躁,才緩步上前。
“御劍非是蠻力驅使?!彼叩剿韨龋嚯x不遠不近,聲音低沉,“需以心神感應,人劍相通。你靈力雖足,但意念過于緊繃,反成滯礙。”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的指尖,道:“若你……不介意。我可引導你感應一次。”
骨頭抬頭看他。他的眼神清澈平靜,并無半分狎昵之意,只有純粹的教導之心。她猶豫了一瞬,想到自己這蹩腳的樣子,若無人引導,怕是練到日落也難有進展。況且,他是白子畫,長留尊上,還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勞尊上。”她點了點頭,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白子畫見她同意,便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側后方。他沒有直接觸碰她,而是緩緩抬起右手,虛按在她背心命門穴之處。一股溫潤醇和的靈力,如涓涓細流,緩緩渡入她體內。
這股外力與她自身的靈力截然不同,更精純,更凝練,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涼意。它并未強行引導,而是如同一個耐心的向導,輕柔地包裹住她有些散亂的靈力,幫助其梳理、歸攏,沿著特定的經脈路徑緩緩運行。
“凝神,感受靈力的流動?!彼穆曇艚诙希瑲庀⒎鬟^她的耳廓,帶著淡淡的冷香。
骨頭閉上眼,全力感知。在他的引導下,她體內那浩瀚卻有些無序的靈力,漸漸變得馴服而有序,如同百川歸海,匯聚于指尖。那原本虛幻不穩的劍影,瞬間凝實了許多,散發出柔和而穩定的白光。
“意隨劍走,心無旁騖?!卑鬃赢嫷穆曇衾^續引導著。
骨頭嘗試著將意念集中于那柄光劍之上。奇妙的感覺發生了,她仿佛與那光劍產生了一絲微弱的聯系,能模糊地感知到它的“情緒”——一種初生的、躍躍欲試的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