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絕情殿的氣氛進入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骨頭默許了白子畫無聲的陪伴,而白子畫也恪守著那份不言明的界限。他不再整夜守在她門外,但會在她熄燈后,于廊下靜立片刻,感知到她氣息平穩(wěn)入睡,方才離去。清晨,又總會在她醒來前,將帶著晨露的安神花束或是一盞溫?zé)岬撵`茶,置于她房外的石階上。
這種問候,沉默、守禮,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堅持。
骨頭起初還有些不自在,仿佛接受了什么不該接受的饋贈。但白子畫做得太過自然,仿佛這只是絕情殿千百年來固有的規(guī)矩,讓她連拒絕都顯得突兀。漸漸地,她從最初的審視,到后來的習(xí)慣,再到如今,竟隱隱生出了一絲……期待。
這日清晨,天光未亮,骨頭便醒了。并非噩夢驚擾,而是一種莫名的清醒。她披衣起身,推開窗,帶著寒意的清新空氣涌入,讓她精神一振。遠處天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絕情殿還籠罩在一片靜謐的灰藍之中。
她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今天,她想比他更早。
沒有驚動任何人,骨頭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來到小廚房。這里平日由專門的仙侍打理,但她偶爾也會自己動手做些簡單的吃食。她看了看現(xiàn)有的食材,靈米、清泉、幾樣蘊含溫和靈氣的菌菇和青菜。
不如……煮一鍋粥吧。
這個想法讓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這是在做什么?回報嗎?還是……一種無言的回應(yīng)?
她甩了甩頭,不再深究,挽起袖子,開始動手。淘米、生火、將菌菇和青菜細細切碎。她的動作算不上嫻熟,甚至有些笨拙,火光映著她專注的側(cè)臉,竟透出幾分難得的煙火氣。
當(dāng)粥在鍋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散發(fā)出清淡米香和菌菇鮮香時,天色已經(jīng)亮了不少。骨頭盛出兩碗粥,放在食盒里,想了想,又找出幾樣清淡的小菜一并放入。
她提著食盒,走到白子畫平日靜修的打坐臺附近。那里有一張石桌,幾張石凳,掩映在幾株蒼勁的古松下。她將食盒放在石桌上,自己則選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望著天邊逐漸染上的瑰麗朝霞,靜靜等待著。
她不確定他是否會來,也不確定他看到這食盒會作何想。她只是……想這么做。
沒過多久,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便出現(xiàn)在晨霧繚繞的小徑盡頭。白子畫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步伐從容,仿佛與這清晨的山水融為一體。當(dāng)他走近,看到石桌上的食盒,以及坐在不遠處、正望著霞光出神的骨頭時,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食盒上,繼而轉(zhuǎn)向骨頭,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隨即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像是冰雪覆蓋的湖面下,有暖流悄然涌動。
骨頭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對上他的視線。她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臉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隨意:“醒了?正好,粥還熱著。”
沒有稱呼“尊上”,也沒有過多的解釋,仿佛這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清晨,而她,只是恰好煮多了粥。
白子畫走到石桌前,目光掃過食盒里那兩碗冒著熱氣的、看起來樸素卻用心了的粥,還有幾碟精致的小菜。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撩起衣袍,在石凳上坐下。
“好。”他應(yīng)了一聲,聲音比平日更低沉柔和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