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阡陌的拜帖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長留高層激起層層漣漪。摩嚴得知后,第一時間趕到絕情殿,臉色鐵青。
“子畫!你竟真要容那魔頭踏入長留凈土?”摩嚴須發(fā)皆張,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憤怒,“七殺殿與我派積怨已久,殺阡陌更是行事詭譎,此番前來,必定包藏禍心!更何況是為那花……為那骨頭而來,誰知是不是沖著那洪荒之力!”
白子畫靜坐于主位,神色平靜地煮著一壺清茶,氤氳的水汽稍稍柔和了他過于冷硬的輪廓。“師兄稍安勿躁。殺阡陌既以拜帖正式通告,便暫未存強闖之心。他若真有所圖,避而不見反會授人以柄,令其有借口生事。不如讓其前來,放在眼皮底下,反倒易于應對。”
“應對?如何應對?”摩嚴急道,“那骨頭身份特殊,記憶全失,心性難測,若與殺阡陌里應外合……”
“她不會。”白子畫打斷他,語氣篤定,將一杯沏好的茶推到摩嚴面前,“她雖忘卻前塵,但本性未移,自有原則。況且,”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摩嚴,目光清冷而銳利,“有我在。”
簡單的三個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與決心。摩嚴一噎,看著白子畫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知道自己再勸無用,只能重重嘆了口氣,接過茶杯,卻毫無品嘗的心思。
“就算如此,長留乃清修之地,豈容魔氣沾染?此事若傳開,門下弟子如何作想?其他仙門又會如何非議我長留?”摩嚴憂心忡忡。
白子畫端起自己那杯茶,淺啜一口,淡淡道:“正因如此,才更需謹慎處置。我已下令暫壓消息,嚴密布防。至于弟子們……”他目光微凝,“正好可借此機會,觀其心性,驗其定力。若因一魔君來訪便動搖道心,這樣的弟子,修為再高,也難堪大任。”
摩嚴知道白子畫心意已決,且思慮周詳,自己再多言也是無益,只能悶聲道:“但愿你是對的。只是那骨頭……她終究是個變數。子畫,你莫要再次……”
“師兄,”白子畫再次打斷,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我自有分寸。”
摩嚴看著他那張無波無瀾的臉,最終將所有話咽了回去,化作一聲長嘆。
就在長留高層為殺阡陌將至而暗流涌動之際,新一屆入門弟子的“三生池”試煉,如期而至。這是長留收徒的重要一環(huán),旨在檢驗弟子心性,洗練道心。三生池水能映照入水者內心的貪、嗔、癡三念,念越重,所受池水灼燒腐蝕之苦便越烈。
往年此等事宜皆由摩嚴或笙簫默主持,但今年,白子畫卻親臨現場。他一身雪白掌門服飾,立于池畔高臺,清冷的目光掃過臺下既期待又忐忑的新弟子,最后,不著痕跡地落在了人群后方,那個同樣前來觀禮的青色身影上——骨頭。
骨頭作為客卿,本不必參與此類基礎試煉。但她對這三生池似乎頗有興趣,加之糖寶在她耳邊絮叨了許久此池的神奇,她便也來了,想親眼看看這池水是否真能照盡人心鬼蜮。
白子畫親臨,已讓眾弟子倍感壓力,而當他們發(fā)現那位傳說中的客卿也在一旁靜靜觀望時,氣氛更是變得微妙起來。不少弟子偷偷打量骨頭,好奇這位能讓尊上破例、身負“混沌靈力”的女子,究竟有何等心性。
試煉開始,弟子們依次步入三生池。池水觸膚,反應各異。心有貪念者,如墜熔巖,痛呼出聲;心懷嗔怒者,如被萬針穿刺,面目扭曲;執(zhí)念深重者,則如陷泥沼,掙扎難行。唯有心思純凈、道心堅定者,方能安然渡過,甚至感覺池水溫暖,有洗滌身心之效。
場中驚呼、悶哼、喘息聲不絕于耳,高臺上的長老們則根據弟子表現,默默評定其心性等級。
骨頭靜靜看著,面色平淡。這三生池水,確實有些門道,能引動人心深處雜念。但她更在意的是白子畫為何親至,他的目光,似乎總有意無意地掠過自己。
就在這時,臺下忽然起了一陣騷動。一名弟子在渡過“癡”池時,因對家中病弱老母思念過甚,執(zhí)念引動池水,痛苦不堪,幾乎要被池水吞噬。負責監(jiān)護的落十一正要出手,卻見一道溫和而堅定的乳白色靈力自高臺落下,輕輕包裹住那名弟子,將其安然送至對岸。
是白子畫出手了。他神色依舊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弟子上岸后,朝著高臺方向重重磕頭,感激涕零。
骨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原以為白子畫這等人物,會對試煉中的痛苦視作磨練,不會輕易插手。看來,這位尊上,也并非全然冷酷。
很快,大部分弟子都完成了試煉,或成功,或失敗,場中漸漸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依舊站在池邊觀禮的骨頭身上。就連高臺上的摩嚴和笙簫默,也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關于這位骨頭客卿的來歷,長留上下傳言紛紛,但都知其與尊上關系匪淺,其實力更是深不可測。很多人都想知道,這位神秘女子,在能映照三生念欲的池水中,會是如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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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道心通明,還是……欲念纏身?
感受到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目光,骨頭微微挑眉,看向高臺之上的白子畫。他也在看著她,目光深邃,平靜無波,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只是靜靜看著。
骨頭忽然明白了。白子畫親臨,或許不僅僅是為了主持試煉,更是為了這一刻。他想借這三生池水,一探她的心性虛實。畢竟,一個身負“混沌”靈力、可能與洪荒之力牽扯極深的人,其內心究竟是清明還是混沌,至關重要。
他是在擔心她已被“種子”影響,心魔深種?還是想向摩嚴等人證明些什么?
骨頭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試探么?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