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凍結了。
骨頭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側那道原本就冰冷的氣息,驟然降到了冰點以下,甚至隱隱帶上了一絲……殺氣?她心中警鈴大作,幾乎能聽到白子畫理智崩斷的細微聲響。
她看著孟玄朗那雙清澈而執(zhí)著的眼睛,看著他手中那枚溫潤剔透的玉玨。這少年或許是真有疑惑想要求教,或許……也存了幾分試探與不甘?試探她在這位長留上仙心中究竟是何分量,不甘于方才那場不明不白的“敗北”。
無論出于何種目的,他此刻的行為,無疑是在白子畫那本已熊熊燃燒的妒火上,又潑下了一瓢滾油。
骨頭沒有立刻去接那玉玨,也沒有看白子畫。她只是微微蹙起了眉,目光平靜地落在孟玄朗臉上,聲音清冷,聽不出太多情緒:
“孟師侄客氣了。我非蓬萊師長,對貴派劍法精要知之甚淺,豈敢妄言‘點撥’?至于這玉玨,”她目光掃過那枚瑩潤的玉佩,語氣淡然,“既是蓬萊珍貴之物,還請收回。修行之道,貴在自悟。你若誠心求索,長留藏經閣海納百川,自有適合你的典籍可供參詳。我尚有他事,不便久留,告辭。”
一番話,客氣而疏離,既婉拒了對方的“請教”和禮物,又將話題引向了長留的公共資源,同時干凈利落地表明了去意,不給他任何繼續(xù)糾纏的余地。
孟玄朗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并未強求,只是恭順地收回玉玨,再次躬身:“是晚輩唐突了。謝前輩指點。前輩慢走。”
骨頭不再多言,甚至沒有等待白子畫的反應,轉身便沿著石階向下走去。她能感覺到,那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影隨形地釘在她的背上,然后,又緩緩轉向了依舊躬身未起的孟玄朗。
身后,傳來白子畫比剛才更加冰冷、幾乎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聲音,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于上位者的絕對威嚴:
“孟玄朗。”
孟玄朗身體一僵,應道:“晚輩在。”
“蓬萊島主遣你前來長留,是為切磋道法,增廣見聞,非是讓你結交攀附,擾人清修。”白子畫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卻字字如重錘,敲在人心上,“你好自為之。今日之事,下不為例。”
言罷,他不再看孟玄朗瞬間慘白的臉,也不再理會周圍那些或驚駭、或同情、或噤若寒蟬的目光,袍袖一拂,轉身,踏著骨頭離去的方向,緩步而去。那背影挺拔如松,卻透著一種能將周圍光線都凍結的極致寒意,仿佛他走過的地方,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直到那襲白衣消失在石階盡頭,孟玄朗才緩緩直起身。他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久久未動。手中的“凝心靜氣玨”觸手溫潤,此刻卻覺得有些燙手。他臉上早已沒了血色,只有緊抿的唇和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內心洶涌的不平與后怕。
他知道,他今日的舉動,是徹底的僭越,是在試探那位六界至尊的底線。他也得到了預料之中、卻又超乎想象的警告與懲罰。可為何……心中那股不甘,卻如同野草般瘋長?
是因為那場不公的比試,還是因為……那位驚鴻一瞥、清冷疏離,卻讓他心生無限向往與好奇的“骨頭前輩”?
他身后的蓬萊同門圍了上來,低聲安慰,語氣中不無抱怨。孟玄朗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言。他最后望了一眼絕情殿的方向,眼中閃過復雜的光芒,有敬畏,有不解,有挫敗,還有一絲被深深壓抑下去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執(zhí)念。
“回客院吧。”他低聲道,聲音帶著幾分疲憊,轉身離去,背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顯得有些孤寂。
而此刻,通往絕情殿的山道上。
骨頭步履未停,心中卻遠不如表面平靜。方才那場短兵相接般的“問候”,白子畫那近乎失態(tài)的冰冷與警告,孟玄朗看似恭敬實則倔強的試探……一幕幕在她腦中回放。
她能感覺到,身后那道熟悉的、清冷的氣息正在迅速接近。她沒有回頭,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她知道,今日之事,絕不可能就此了結。
孟玄朗的“問候”,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看似只漾開了幾圈漣漪,卻已攪動了深藏潭底的、名為“白子畫”的萬年寒冰,更在她自己心中,投下了一道模糊而晃動的影子。
絕情殿,已在眼前。那高聳的殿門,在暮色中仿佛一張沉默的巨口,等待著吞噬今夜注定無眠的暗流。
(第一百一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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