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痕斜斜劈入樹干,幾乎將粗壯的樹干貫穿了小半。裂口邊緣的木質早已發黑、碳化,呈現出一種被極高溫度瞬間灼燒后又經漫長歲月風化的詭異質地。裂口深處,甚至能看到樹干內部早已枯死、同樣焦黑的木質紋理。而沿著這道可怖的劍痕邊緣,桃樹的樹皮頑強地試圖愈合,生長出扭曲隆起的、如同丑陋疤痕般的木質組織,卻又在靠近劍痕中心時,詭異地停止生長,仿佛那道傷痕中殘留的某種力量,至今仍在阻止著生命的修復。
整道劍痕,散發著一種歷經漫長時光也無法磨滅的、冰冷、暴戾、絕望的氣息。與周圍這絢爛盛放、生機勃勃的桃花,形成了極端詭異而慘烈的對比。
骨頭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道劍痕,瞳孔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收縮、震蕩。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極度熟悉與極度恐懼的戰栗,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她的脊椎,一寸寸爬了上來。
她見過這道劍痕。
不,不是“見過”。是……“知道”。是某種鐫刻在靈魂更深處、比那些血腥夢魘更早、更模糊、卻也更本源的“知道”。
她的雙腳,不受控制地,朝著那株桃樹邁去。一步,又一步,踩在厚厚的落花上,寂靜無聲。
終于,她站到了桃樹前,與那道猙獰的劍痕,近在咫尺。
甜膩的花香似乎消失了,空氣里只剩下枯木、焦炭與歲月塵埃混合的、陳腐而冰冷的氣味。那道劍痕,如此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每一個細節,每一絲紋理,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不祥的力量余韻。
骨頭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右手。指尖,帶著細微的、無法控制的顫抖,朝著那道漆黑劍痕的邊緣,探去。
她的指尖,終于觸碰到了那焦黑碳化的木質邊緣。
冰冷。
堅硬。
死寂。
然而,就在指尖與劍痕接觸的剎那——
“轟——!!!”
一聲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在她腦海深處炸開!眼前不再是幽暗的桃林與焦黑的劍痕,而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刺目欲盲的熾白光芒!光芒中,是毀天滅地的狂暴劍氣,是撕裂蒼穹的憤怒與絕望,是某種珍貴之物在眼前徹底崩碎、灰飛煙滅時,所發出的、無聲的、卻震徹靈魂的尖嘯!
緊接著,是劇痛。
并非來自指尖,而是來自……心口!來自那道夜夜提醒她、白日也隱隱作痛的、靈魂深處的“舊傷”!
這一次的痛楚,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心悸,都要清晰,都要猛烈,都要……具體!
仿佛那道劈在桃樹上的、冰冷暴戾的劍痕,也同時、狠狠地、深深地,劈在了她的心上!將她那顆本已傷痕累累、勉強拼合的心臟,再次狠狠斬開,暴露出其下從未愈合的、腐爛流膿的、最深的創口!
“啊——!”
一聲短促的、壓抑到極致的痛呼,從她齒縫間迸出。骨頭猛地縮回手,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踉蹌著向后連退數步,直到后背重重撞上另一株桃樹的樹干,才勉強停下。
她死死捂住心口,額頭上瞬間布滿豆大的冷汗,臉色慘白如紙,唇瓣不住顫抖,幾乎無法呼吸。方才那一瞬間,她不僅“看”到了那毀滅性的劍光,更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揮出那一劍時,揮劍者心中所蘊含的、足以焚盡六界的、毀天滅地的——憤怒、絕望、瘋狂,與……深入骨髓的悲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