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聽竹小苑的。
意識(shí)回籠時(shí),她已站在院中那叢翠竹之下,冰冷的夜風(fēng)穿透單薄的衣衫,激得她微微戰(zhàn)栗。臉上淚痕早已被風(fēng)吹干,緊繃繃的,很不舒服。心口那幻痛依舊隱隱存在,提醒著方才在絕情殿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夢境。
斷念劍安靜地佩在腰間,再無一絲嗡鳴,仿佛也隨著她那句“到此為止”而徹底沉寂。
再無其他。
到此為止。
她說得那般決絕,仿佛真的能將過往一刀兩斷。可為何,心口除了冰冷的痛,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空洞?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隨著那番話,被硬生生從體內(nèi)剝離了出去。
她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陽穴。腦海中混亂不堪,幻象中花千骨的絕望,白子畫承認(rèn)那一劍時(shí)的痛苦眼神,以及自己不受控制傾瀉而出的憤怒與恨意,交織成一團(tuán)亂麻。
“迷心霧……所見未必為真……”白子畫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是啊,迷心霧最擅窺人心隙。那她看到的,究竟是百年前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片段,還是她潛意識(shí)里對白子畫最大的恐懼所投射出的幻影?或者說,是七分真,三分假,摻雜在一起,只為徹底攪亂她的心神?
若全是假,白子畫為何要承認(rèn)那一劍?若全是真的,他眼底那深不見底的痛苦,又從何而來?
“啊——”骨頭低吼一聲,煩躁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竹子上,震得竹葉簌簌落下。她討厭這種被蒙在鼓里、被情緒左右的感覺!她需要冷靜,必須冷靜下來。
然而,有人似乎并不想給她冷靜的機(jī)會(huì)。
就在她心緒起伏最劇烈之時(shí),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濃烈惡意的氣息,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聽竹小苑的結(jié)界。
骨頭猛地抬頭,眸中瞬間恢復(fù)了銳利和警惕。那股氣息……與云宮幻境中感受到的妖異之力同源,卻更加凝實(shí)、更具攻擊性!
“誰?滾出來!”她冷喝一聲,斷念劍應(yīng)聲出鞘三寸,寒光凜冽。
“嘖嘖嘖,好敏銳的靈覺。不愧是……曾經(jīng)的妖神之主。”一個(gè)沙啞扭曲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仿佛來自九幽地獄。
隨著話音,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濃郁的黑色霧氣憑空涌現(xiàn),翻滾凝聚,最終化作一個(gè)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猩紅眼眸清晰可見的人形輪廓。那輪廓周身散發(fā)著不祥與墮落的氣息,所站之地的花草迅速枯萎焦黑。
骨頭瞳孔微縮:“你是云宮幻境的幕后主使?”
“主使?不敢當(dāng)。”那黑影發(fā)出桀桀怪笑,“不過是為即將到來的盛宴,送上一點(diǎn)開胃小菜罷了。沒想到,連迷心霧都未能讓你徹底迷失,看來尊上對你的‘保護(hù)’,還真是無微不至。”
它刻意加重了“保護(hù)”二字,充滿了嘲諷。
骨頭心中一凜,立刻明白對方不僅在云宮設(shè)局,更一直潛伏在暗處窺探,甚至知曉她與白子畫方才的沖突!這長留仙山,在對方眼中,竟如同無人之境?
“藏頭露尾的鼠輩,也配提他?”骨頭壓下心中的震驚,語氣冰寒,試圖激對方露出更多破綻。同時(shí),她暗中運(yùn)轉(zhuǎn)靈力,警惕著對方的突然發(fā)難。這家伙的氣息深不可測,給她的壓迫感極強(qiáng),絕非易與之輩。
“提他?”黑影猩紅的眼眸中閃過怨毒的光芒,“若不是他百年前多管閑事,壞我主上大計(jì),我族何須蟄伏至今!不過沒關(guān)系,很快了……只要得到了你,得到了你體內(nèi)的‘種子’,這六界,終將是我主的囊中之物!”
種子?什么種子?骨頭心中疑竇叢生,但眼下形勢危急,容不得她細(xì)想。
“妄想!”她不再多言,斷念劍徹底出鞘,化作一道驚天長虹,主動(dòng)向那黑影斬去!劍光凌厲,帶著她一往無前的決絕,仿佛要將所有的困惑與憤怒都傾瀉在這一劍之中。
“不自量力!”黑影嗤笑一聲,不閃不避,只是抬起由黑霧凝聚的手爪,輕輕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