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共同抵御魘魔、療傷及那場關于“欺騙”的沉重對話后,絕情殿內的氣氛進入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骨頭并未離開,卻也未曾再主動與白子畫交談。她履行著客卿的職責,每日去授課、指導弟子,剩余的大部分時間則待在聽竹苑內,或打坐修煉,或翻閱白子畫開放給她的長留秘藏典籍,試圖從中找到更多關于“種子”和洪荒之力的線索。她的行動范圍似乎有意避開了白子畫常駐的主殿區域。
白子畫肩上的詛咒之傷并未痊愈,那魘魔臨死前的反撲極為陰毒,即便以他深厚的修為,也只能暫時將那股侵蝕之力壓制在左肩胛骨一帶,無法根除,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劇痛,甚至影響左臂靈力的運轉。他清楚,這傷需要特定的凈化之法或靈藥,強逼無用。他也同樣保持著距離,只是每日,屬于骨頭的那份例菜總會比旁人的更精致些,她院中枯萎的花草會被悄無聲息地換上新株,夜間她窗下路過的那道白色身影,停留的時間似乎也長了些許。
這種平靜,直到三日后的一次早課被打破。
這一日,輪到白子畫為內門精英弟子講授高階靈力掌控。課程設在絕情殿后山的“悟道巖”,巖石平坦開闊,下方云海翻騰,是靜心悟道的絕佳場所。
白子畫一身白衣,靜坐于巖石中央的蒲團上,盡管臉色因傷勢顯得比平日更蒼白幾分,但聲音依舊清冷平穩,闡述著靈力屬性相生相克、由心而發的至理。下方弟子皆凝神靜聽,不敢有絲毫懈怠。
骨頭作為客卿,本可不必出席此類課程。但她卻來了,悄無聲息地坐在人群最后方的一塊獨立青石上,姿態閑適,仿佛只是來此觀云海,而非聽課。
白子畫在她出現時,語速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目光掠過她淡漠的側臉,隨即恢復如常,繼續講解。但敏銳的弟子們還是能感覺到,尊上今日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氣,似乎淡去了些許。
“……水屬性靈力,至柔亦至剛,善利萬物而不爭,然其勢亦可滔天。”白子畫掌心向上,一縷精純的水藍色靈力緩緩浮現,如涓涓細流,在空中蜿蜒流動,散發出純凈柔和的氣息?!叭?,若遇至陰至邪之力,如水遇寒冰,其‘不爭’之性,反易受制。”
他話音未落,那縷水藍色靈力似乎受到某種無形的牽引,微微震顫起來,流向也變得有些紊亂。
白子畫眸光一凝,抬眼看向骨頭所在的方向。
只見骨頭依舊望著遠處的云海,仿佛置身事外,但她垂在身側的手指,指尖有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光一閃而逝。那并非攻擊,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或者說,是刻意控制的靈力外放,帶著一種與她平日溫和表象截然不同的冰冷、死寂,甚至隱含一絲吞噬意味的屬性。
正是這一絲奇異的靈力波動,干擾了白子畫演示的至純水系靈力。
下方弟子大多修為不夠,并未察覺這細微的較量,只覺尊上凝聚的靈力似乎有些不穩,還以為是教學演示的一部分。
但站在前排的幾位長老和修為高深的弟子,如笙簫默和落十一等,卻瞬間繃緊了神經。笙簫默搖著扇子的手停住了,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與擔憂。落十一則緊張地看向白子畫,又擔憂地瞥了一眼后方的骨頭。
白子畫面色不變,心念微動,那縷水藍色靈力驟然變得凝實,散發出凜冽的寒意,瞬間將那股無形的干擾凍結、驅散,重新恢復了穩定流動。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石火,除了少數幾人,絕大多數弟子甚至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故而,”白子畫的聲音依舊平穩,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靈力屬性,需與道心相合,知其長處,亦明其短板。遇克星,非一味硬抗,當思變通化解之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然而然地轉變了靈力的屬性。水藍色的流光漸漸轉化為溫潤平和的乳白色,那是帶有強烈凈化與生機的光屬性靈力,恰好能中和、驅散大多數陰邪之力。
“光屬性,源于至誠之心,可滌蕩污穢,滋養萬物?!比榘咨墓鈺炘谒菩牧鬓D,溫暖而圣潔,將周圍因方才那絲死寂之氣而略顯凝滯的空氣都驅散開來。
這一次,骨頭沒有再試探。她甚至收回了望向云海的目光,轉而落在白子畫掌心那團溫暖的光暈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探究,隨即又歸于平靜。
然而,白子畫卻主動將“考題”拋了回來。
他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骨頭身上,語氣平和,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只是尋常的課堂提問:“骨頭客卿修為精深,對靈力屬性想必亦有獨到見解。不知客卿所修靈力,主何屬性?又有何特性?可否為眾弟子解惑,以廣見聞?”
一時間,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骨頭。好奇、期待、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這位新來的客卿神秘莫測,連尊上都對她禮遇有加,甚至傳聞尊上肩上的傷是為救她所致,眾人對她的實力和來歷早已充滿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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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迎上白子畫的目光,那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力度。她知道,這并非簡單的求知,而是白子畫對她的一次正面試探。他在懷疑,在確認。懷疑她重生后靈力屬性的本質,確認那與洪荒之力、“種子”是否有關聯。
她緩緩站起身,青石上的露水沾濕了她的衣角,她卻渾然不覺。她走到悟道巖前方,與白子畫隔著數丈距離相對而立。
她沒有立刻展示靈力,而是淡淡開口,聲音清越,傳入每個弟子耳中:“尊上謬贊。靈力屬性,萬變不離其宗,無非是天地能量與修行者自身心性、際遇結合的外顯罷了。”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縷靈力緩緩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