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拜師的風波尚未平息,骨頭客卿的第一堂面向全體長留弟子的公開課,便已如期而至。地點定在了平日里用于大型慶典和比試的“問道壇”。
這堂課,注定不會平靜。
消息早已傳開,加之幽若事件的發酵,問道壇前所未有地人頭攢動。不僅座無虛席,連四周的空地上都站滿了人。有真心前來求教、充滿好奇的普通弟子;有抱著挑刺心態前來觀摩的保守派講師及其門生;更有不少人是純粹來看熱鬧,想瞧瞧這位攪動長留風云的客卿,究竟有何能耐,又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演出怎樣一場戲。
摩嚴雖未親至,但其門下幾位頗具分量的大弟子,如衛昔等人,赫然坐在前排,面色沉凝,目光如炬,顯然來者不善。笙簫默則搖著折扇,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副看好戲的悠閑模樣。甚至連世尊摩嚴,也雖未親臨,神識卻若有若無地籠罩著這片區域。
氣氛,在骨頭一身素衣,緩步走上中央高臺時,達到了某種微妙的頂點。
喧囂的廣場瞬間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好奇的、審視的、懷疑的、甚至帶著惡意的,齊刷刷聚焦在她身上。她依舊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仿佛臺下不是上千雙眼睛,而是一片無物的空氣。
幽若和糖寶坐在最靠近臺前的弟子席中,糖寶緊張地攥緊了小拳頭,幽若則腰背挺得筆直,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與支持。
骨頭沒有寒暄,沒有開場白,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聲音清越,直接穿透了寂靜:“今日,我們不談高深道法,不論枯燥經文。只問諸位一句:你等修行,所為何來?”
一個問題,讓臺下出現了細微的騷動。修行為何?這問題看似簡單,答案卻可深可淺。為長生?為強大?為除魔衛道?還是……如同大多數人一樣,懵懵懂懂便被送來,按部就班地修煉,從未深思過?
“為求長生大道,護衛蒼生!”一個聲音朗朗響起,是前排一位摩嚴門下的精英弟子,回答得正氣凜然,是標準答案。
骨頭看向他,點了點頭,卻不評價,轉而問道:“那么,在你看來,何為‘道’?”
那弟子一怔,顯然沒料到會接著被追問,他沉吟片刻,背誦道:“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背書誰都會。”骨頭淡淡打斷他,目光轉向眾人,“我問的是你心中所悟,而非典籍所載。若道只能存在于故紙堆中,要靠背誦來理解,那這道,不修也罷。”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這話語中的鋒芒,幾乎是在質疑長留千百年來教學的根本!
“狂妄!”臺下,一個坐在衛昔身旁,面容倨傲的年輕男子猛地站起身。他名叫秦峰,是摩嚴頗為看重的一名內門弟子,素以恪守規矩、維護傳統著稱,對骨頭的“離經叛道”早已不滿。
“骨頭客卿!”秦峰聲音帶著明顯的挑釁,“你口口聲聲說典籍無用,背棄先賢智慧。那我倒要請教,你又有何高見,敢在此大放厥詞?莫非你自以為,已超越了歷代先賢,找到了真正的‘道’?”
火藥味瞬間彌漫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知道真正的交鋒開始了。
骨頭看著秦峰,臉上并無怒意,反而露出一絲極淡的、近乎憐憫的笑意:“我從未說過典籍無用,更未敢言超越先賢。我說的是,若只知背誦,不解其意,便是無用。先賢著書立說,是為啟發后人思考,而非讓后人變成只會復述他們話語的傀儡。”
她頓了頓,向前一步,目光如電,直射秦峰:“倒是你,口口聲聲維護先賢,可曾真正靜下心來,感受過你周身流動的靈氣?可曾閉目內視,探尋過你丹田內息運轉的軌跡?可曾思考過,為何同樣的法訣,有人進境神速,有人卻寸步難行?先賢的道理是路標,但路,終究要你自己一步一步去走。你連自己的‘路’在哪兒都未曾看清,又有何資格,在這里質問我何為‘道’?”
一連串的反問,如同疾風驟雨,砸得秦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對方句句戳中要害——他確實習慣于遵從師命,苦修法訣,卻極少去思考這些法訣背后的原理,更別提去“感受”什么虛無縹緲的“道”了。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秦峰憋了半天,只能憤然道,“修行自有章法,循序漸進才是正途!你鼓吹那些虛無感受,不過是惑亂人心,讓弟子們好高騖遠!”
“章法?”骨頭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說不清的意味,“那我問你,長留入門劍訣‘流云式’第三式‘云卷云舒’,劍氣運轉,當經過哪幾條主要經脈?靈力灌注指尖,輕重幾何最為適宜?為何是七分力而非十分?”
這些問題,極其細致,完全是修煉中最基礎卻也最容易被忽略的實操細節。大多數弟子只是按部就班地練習,力求形似,誰會去深究靈力具體如何運轉,力度如何把控?
秦峰徹底懵了。他練過無數次流云式,自問招式純熟,可骨頭問的這些,他根本答不上來!周圍的弟子們也面面相覷,低聲議論起來,因為他們也答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