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殿的清晨,自那一頓略顯溫馨又處處透著古怪的早餐后,似乎被注入了一絲不同以往的生氣。幽若幫著骨頭收拾好碗筷,便被骨頭打發去竹林空地上,先練習最基礎的吐納和靜心。
“靈力修為非一日之功,道心不穩,再高的修為也是空中樓閣。”骨頭言簡意賅,丟下一本看似尋常的《靜心訣》給幽若,“今日便練這個,何時能做到心無雜念,引氣入體如呼吸般自然,何時再進行下一步。”
幽若捧著那本薄薄的冊子,有些發懵。這《靜心訣》乃是長留最基礎的入門功法,她早在蓬萊時便已倒背如流。她原以為,拜了這樣一位連尊上都似乎另眼相看的師父,上來便該是驚世駭俗的獨門秘法,或是嚴苛無比的極限訓練。
“師父……這《靜心訣》……”她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些許遲疑。
骨頭正拿著一把小鋤頭,在聽竹小苑一角開辟出的藥圃里,小心地給幾株新移栽的、葉片呈淡金色的靈草松土。聞言,她頭也不抬:“怎么,覺得太簡單,配不上你蓬萊千金的天賦?”
“弟子不敢!”幽若連忙低頭。
“那就去練。”骨頭的聲音沒什么起伏,“記住,我不是在教你如何運轉靈力,我是在教你,如何認識你自己體內的力量,如何與它和平共處,如臂使指。你以為的‘簡單’,往往最難。”她停下動作,抬眼看向幽若,目光清亮,“你的靈力駁雜不穩,看似洶涌,實則虛浮,如同無根之水。強行修煉高深術法,只會加速你的根基崩潰。先從學會‘靜’開始。”
一番話,如同冷水澆頭,讓幽若瞬間清醒。她回想起自己修煉時偶爾出現的靈力滯澀、心神浮躁之感,以前只以為是心境不夠,如今被師父一語點破,竟是根基問題!她心悅誠服,再無半點輕視,恭敬應道:“是,弟子明白了!這就去練!”
看著幽若匆匆跑向竹林空地的背影,骨頭搖了搖頭,繼續侍弄她的靈草。這些金盞草是療傷凈化的好東西,只是嬌貴難養,需得精心照料。
糖寶飛過來,落在一株草葉上,晃著觸須:“骨頭娘親,你對幽若好像很嚴格呀。”
“嚴師出高徒。”骨頭淡淡道,“她底子不差,就是被慣壞了,心氣太高,需得磨一磨。”
“哦……”糖寶似懂非懂,忽然它振動翅膀,指向天空,“咦?有只傳訊仙鶴!是往我們這邊飛的!”
骨頭抬起頭,果然看見一只羽翼潔白的仙鶴,姿態優雅地穿過絕情殿外圍的結界,精準地朝著聽竹小苑飛來。這仙鶴并非長留所有,其脖頸上系著一枚精致的翠玉鈴鐺,飛行時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帶著異朽閣特有的標記。
仙鶴在小院上空盤旋一圈,輕輕落在石頭桌子上,歪著頭,用喙整理了一下羽毛,然后才將口中銜著的一枚卷成小筒的玉簡放下,用爪子推到了骨頭面前。
是東方彧卿的傳書。
骨頭放下小鋤頭,洗凈手,拿起那枚觸手溫涼的玉簡。靈力微微注入,玉簡展開,上面浮現出東方彧卿那熟悉而略帶戲謔的字跡,開頭便是一句:
“骨頭姑娘,別來無恙?聽聞你在長留混得風生水起,都當上客卿了,可喜可賀。只是不知,與那位冷面尊上做鄰居,滋味如何?”
骨頭嘴角抽了抽,繼續往下看。
“言歸正傳。你托我查的兩件事,略有眉目。”
“其一,關于那‘種子’與洪荒之力的關聯。古籍記載零散,且多有矛盾。有一種說法流傳于某些隱秘傳承之中,稱‘種子’并非鑰匙,而是……容器,或者說,是封印本身的一部分,用以平衡和約束洪荒之力那毀滅性的本源。此說法真偽難辨,但若為真,那你魂魄與之共鳴的意義,或許遠比‘被覬覦的鑰匙’更為復雜。此事牽涉太大,我仍在追查,有消息再告之。”
“其二,魘魔一族近期活動頻繁,其目標確是你無疑。但有趣的是,他們內部似乎也非鐵板一塊。有跡象表明,有一股更隱蔽、更強大的勢力在背后推動,利用魘魔作為馬前卒。你需格外小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另,附上一則你可能感興趣的消息:南海之極,近來有異寶出世之兆,引得各方關注。據傳是一顆‘定魂珠’,有穩固神魂、滋養靈識之奇效。對你目前狀況,或有益處。當然,風險自擔。”
“最后,提醒一句。長留水深,白子畫其人……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骨頭姑娘,萬事多留個心眼,莫要輕易再將真心托付。異朽閣永遠是你的朋友,亦是你的退路。”
“閱后即焚。保重。”
字跡到這里漸漸淡去,最終玉簡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中。
骨頭站在原地,眉頭微蹙。
容器?封印的一部分?這個說法,與她之前所知截然不同。如果“種子”不是開啟災難的鑰匙,反而是約束災難的枷鎖……那她百年前的犧牲,白子畫那穿心的一劍,以及如今各方勢力的爭奪,其意義是否都要被重新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