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啊?我們認識嗎?”
清脆的聲音,帶著全然的陌生和一絲被打擾的不解,如同最冰冷的泉水,瞬間澆滅了落十一眼中燃起的激動火焰。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溫潤的眼眸中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失落。
“姑……姑娘……”落十一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得厲害,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你……你不記得了?我是十一啊,落十一!”
骨頭被他過于激動的反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躲到了白子畫身側,只探出半個腦袋,隔著白紗打量著這個“奇怪”的人。她扯了扯白子畫的袖子,小聲嘀咕:“子畫,這個人……他是不是認錯人了?感覺怪怪的。”
這依賴性的小動作,這全然將他視為陌生人的話語,像一根根細針,扎在落十一的心上。百年的等待與思念,換來的竟是這樣一句輕飄飄的“你是誰”。他眼中的光,徹底黯淡下去,身形晃了晃,幾乎有些站立不穩。
白子畫將骨頭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五味雜陳。他既慶幸她此刻的“不記得”,避免了更復雜的情感沖擊,又為落十一,也為那段被遺忘的過往感到一絲悲涼。他上前半步,不著痕跡地將骨頭完全擋在身后,目光平靜地看向失魂落魄的落十一,聲音清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定力:
“十一。”
只是簡單的一個稱呼,卻仿佛蘊含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讓幾乎失控的落十一猛地回過神。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尤其是在尊上面前,連忙收斂心神,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恭敬地行禮:“尊上。”
他的目光,卻依舊忍不住飄向白子畫身后的那道身影,帶著無盡的不甘與探究。
白子畫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淡淡道:“她并非你所想之人。只是本尊故友之后,名喚‘骨頭’,因故暫居絕情殿,此前一直避世而居,不諳世事。”
他給出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看似合理的解釋。這個解釋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推敲,尤其是對熟知內情的落十一而言。但由白子畫親口說出,便帶上了一種權威性,至少在場面上,堵住了落十一繼續追問的可能。
“骨頭……姑娘?”落十一喃喃地重復著這個古怪的名字,眼神復雜至極。他如何能相信?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連那不經意間的小動作,那聲音里的韻味,都一模一樣!可尊上既然這么說……
他看向白子畫,試圖從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讀出些什么,但看到的只有一片沉寂的古井無波。尊上在隱瞞什么?還是說,這其中真有他所不知的隱情?
骨頭躲在白子畫身后,聽著兩人的對話,雖然不太明白“故友之后”、“避世而居”具體是什么意思,但大概聽懂了這個叫落十一的人確實是認錯人了。她松了口氣,從白子畫背后走出來,對著落十一擺了擺手,語氣輕松地說:“對呀,我叫骨頭。你肯定是認錯人啦,我以前都沒下過……嗯,沒出過遠門,不認識你的。”
她這“澄清”的話語,配上她那全然無辜的神情,讓落十一胸口又是一悶。他艱難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低聲道:“是……是在下唐突了,驚擾了骨頭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沒事沒事!”骨頭大度地表示不介意,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廣場遠處一座高聳入云的塔樓吸引,“子畫,那是什么地方?好高啊!”
白子畫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是長留的戒律塔,也是……曾經囚禁過她的地方。他眸色一暗,語氣依舊平淡:“戒律塔,處置觸犯門規弟子之地,閑人勿近。”
“哦……”骨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對“處置”、“門規”這些詞沒什么概念,只覺得那塔樓造型奇特,遠遠看去頗有氣勢。
白子畫不再多言,對落十一道:“十一,若無他事,便去忙吧。”語氣雖淡,卻已是送客之意。
落十一深知不能再糾纏下去,他深深地看了骨頭一眼,似乎想將她的身影刻入腦海,然后恭敬行禮:“是,弟子告退。”他轉身離去,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蕭索落寞。
骨頭看著他走遠,歪了歪頭,對白子畫說:“他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子畫,我長得真的很像他認識的那個人嗎?”
白子畫垂眸看她,白紗朦朧,掩去了她此刻的表情,只能聽到她聲音里的純粹好奇。他沉默片刻,才道:“世間相似之人眾多,無需掛懷。”
“也是。”骨頭很快就把這點小插曲拋到了腦后,又興致勃勃地指向另一邊,“那我們去那邊看看好不好?”
經歷了落十一的意外,白子畫更不放心讓她獨自亂逛,只得依著她,領著她往長留大殿方向走去,只是更加留意周圍的動靜,避免再遇到類似的情況。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們剛走到長留大殿前的漢白玉廣場,迎面便遇上了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霓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