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絕情殿的寧靜被一道來自長留正殿的傳訊仙訣打破。
仙訣是落十一傳來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尊上,蓬萊仙島島主霓千丈攜其女霓漫天,已至長留山門,言明特來拜會尊上……與骨頭客卿。”
白子畫接到傳訊時,正與骨頭在院中對坐用清粥。他傷勢未愈,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已恢復了一貫的淡漠。聽到“霓漫天”三個字時,他執箸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隨即抬眼看向對面的骨頭。
骨頭正漫不經心地攪動著碗里的粥,聞言抬起頭,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挑了挑眉:“霓漫天?這名字聽著倒有幾分耳熟。”她語氣平淡,像是評價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眼神里帶著真實的探尋,而非偽裝。
白子畫眸光微深,心中了然。她是真的不記得了。百年前的恩怨糾葛,于她而言,已如過眼云煙。這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蓬萊島主,與長留素有往來。霓漫天……”他頓了頓,聲音平穩無波,“曾是長留弟子,與你……同期。”
“哦?”骨頭放下湯匙,來了點興趣,“同門師姐?那我倒該去見見了。”她站起身,動作灑脫,看不出絲毫對過往的陰霾或是對即將到來的會面有任何緊張。
白子畫凝視著她,片刻后,也緩緩起身。“一起去吧。”
當兩人一前一后步入長留正殿時,殿內的氣氛有著剎那的凝滯。
掌門摩嚴端坐主位,面色肅然。笙簫默坐在下首,搖著折扇,眼神在進來的兩人和客人之間微妙地流轉。而客位上,坐著一位身著蓬萊島特有祥云紋錦袍、面容威嚴的中年男子,正是島主霓千丈。他身旁,立著一位身著鵝黃色華麗衣裙、容貌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霓漫天。
霓漫天的目光,幾乎是在骨頭踏入殿門的瞬間,就如利箭般釘在了她身上。那目光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被深深壓制、卻依舊泄露出來的復雜情緒——有嫉妒,有怨恨,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懼。她保養得宜的手指緊緊攥著袖口,指節泛白。
她竟然真的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如此……如此不同!記憶中的花千骨,總是帶著幾分怯懦和卑微,眼神清澈得像只受驚的小鹿。而眼前這個女子,一身素凈青衣,身姿挺拔,眼神明亮而坦蕩,甚至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仿佛世間萬物皆不入其眼。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灑脫與強大,讓霓漫天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和刺痛。
白子畫徑直走向主位旁屬于自己的位置,步履從容,并未多看霓家父女一眼,只對摩微微頷首。骨頭則更隨意,她像是沒感覺到那兩道灼人的視線,自顧自地尋了個空位坐下,還順手拿起旁邊小幾上的一枚靈果把玩起來。
“霓島主,別來無恙。”白子畫聲音清冷,打破了殿內的沉默。
霓千丈哈哈一笑,站起身,姿態豪爽,眼底卻精光閃爍:“白兄,多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啊!聽聞尊上日前身體微恙,老夫特攜小女前來探望。”他說著,目光轉向骨頭,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這位仙子氣度不凡,想必就是近日名動仙界的骨頭客卿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骨頭抬眼,對上霓千丈打量的目光,唇角彎起一個疏離的弧度:“霓島主過獎了。虛名而已,比不上蓬萊仙島底蘊深厚。”她語氣不卑不亢,既不行禮,也不熱絡。
霓漫天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尖銳:“骨頭客卿?真是好別致的稱呼。卻不知客卿與我長留,有何淵源?竟能入住絕情殿?”她刻意加重了“絕情殿”三個字,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白子畫。
這話問得極其無禮,幾乎等同于質問。摩嚴眉頭一皺,剛要開口,骨頭卻先笑了。
她笑得輕松,甚至帶著點玩味:“霓仙子這話問得有趣。我住哪兒,與長留有何淵源,似乎……與蓬萊島并無干系吧?”她歪著頭,眼神純然無辜,卻字字如針,“還是說,蓬萊島如今連仙門同道的居所都要過問了?”
霓漫天被噎得臉色一陣青白,她沒想到對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反將一軍。她強壓怒火,擠出一絲冷笑:“客卿誤會了。漫天只是好奇,畢竟絕情殿乃尊上清修之所,等閑人不得入內。客卿能得此殊榮,想必有過人之處。”
“過人之處談不上,”骨頭咬了一口靈果,汁水甘甜,她滿足地瞇了瞇眼,才慢悠悠地說,“可能就是……比較合尊上眼緣?”她說著,還故意朝白子畫的方向瞥了一眼。
白子畫端坐如山,面無表情,仿佛沒聽到這場機鋒暗藏的對話,只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
但他這默認般的態度,卻比任何回應都更讓霓漫天難堪和憤怒。
霓千丈見狀,連忙打圓場:“呵呵,小女不會說話,客卿莫怪。我等此次前來,一是探望尊上,二是聽聞客卿修為高深,特想請教一二。我蓬萊島近日偶得一處上古秘境線索,其中似有異寶出世之兆,卻也兇險異常。不知客卿可有興趣,與我蓬萊聯手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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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他們真正的來意。試探骨頭虛實,并試圖將她拉入蓬萊的陣營,至少,不能讓她完全站在長留一邊。
骨頭將果核精準地丟進遠處的果盤,拍了拍手:“秘境?異寶?”她笑了笑,眼神卻清明透徹,“聽著是挺有意思。不過我這人懶散慣了,不喜歡被束縛。聯手就算了,若哪天我心情好,自己去逛逛倒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