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殿的清晨,總是從一縷若有似無的桃花冷香開始。
骨頭醒來時(shí),窗外已天光大亮。她坐起身,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門邊的矮幾——那只青花瓷碗和玉箸早已被收走,仿佛昨夜那碗溫?zé)岬拈L壽面,只是她宿醉未醒的一場幻夢。
可唇齒間殘留的清淡麥香,和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奇異暖意,都在提醒她,那不是夢。
她起身梳洗,推開殿門。白子畫依舊如常站在院中的桃花樹下,白衣勝雪,身姿挺拔,仿佛已在那里站了千年。聽見開門聲,他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
“醒了。”
依舊是那清冷的語調(diào),聽不出什么情緒。
骨頭“嗯”了一聲,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看著滿樹繁花。晨風(fēng)拂過,花瓣簌簌落下,有幾片沾在了他的肩頭。她忽然想起昨夜他站在灶臺前專注揉面的樣子,與眼前這個(gè)清冷出塵的長留上仙,簡直判若兩人。
“今天的桃花,開得似乎格外好。”她沒話找話,試圖打破這過于靜謐的氣氛。
白子畫側(cè)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時(shí)節(jié)到了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骨頭覺得有些氣悶,這男人明明做了那樣的事,此刻卻偏要擺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她忍不住想問那碗面,想問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或許,不問才是最好的。有些窗戶紙,一旦捅破,反而不知該如何面對。
“尊上今日不去大殿議事?”她換了個(gè)話題。
“已畢。”白子畫言簡意賅,頓了頓,又道,“今日無事,可要去藏書閣?”
骨頭正想點(diǎn)頭,卻見幽若像只歡快的雀鳥,從長階下一路小跑上來,手里還捧著一個(gè)用錦緞包著的小盒子。
“師尊!骨頭前輩!”幽若氣喘吁吁地跑到近前,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先是對白子畫行了個(gè)禮,然后便將那錦盒獻(xiàn)寶似的遞到骨頭面前,“骨頭前輩,生辰快樂!”
骨頭一怔。
生辰?
她下意識地看向白子畫,卻見他神色如常,仿佛早已料到。所以,那碗長壽面,果然是……
“今日……是我的生辰?”骨頭接過那錦盒,觸手微溫,心中疑竇更深。她對自己的過去一片空白,連自己是誰都模糊不清,又如何會記得生辰?
幽若用力點(diǎn)頭,眼睛亮晶晶的:“是啊!是尊上告訴我的!還說前輩您不喜喧鬧,所以就不大操大辦了。這是我的一點(diǎn)心意,是我娘親留下的暖玉,據(jù)說戴著能寧心靜氣,希望前輩喜歡!”
骨頭打開錦盒,里面果然躺著一枚成色極好的羊脂白玉,觸手生溫,雕成了簡單的平安扣樣式。她心中微動,抬頭看向白子畫。他依舊靜靜立在那里,目光落在遠(yuǎn)處的云海上,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多謝你,幽若。”骨頭將玉佩握在手心,那股暖意似乎順著掌心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很漂亮,我很喜歡。”
幽若見她收下,更是開心:“前輩喜歡就好!啊,對了,笙簫默師叔和幾位長老好像也準(zhǔn)備了禮物,說是晚些時(shí)候送來。殺阡陌姐姐那邊……好像也派人送了東西來,堆在偏殿了,說是給‘骨頭妹妹’的賀禮。”
骨頭聽著,只覺得有些恍惚。這么多人,都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唯有她自己,這個(gè)正主,卻將這一切忘得一干二凈。
“好了,禮物既已送到,便去練功吧。”白子畫終于開口,是對幽若說的,語氣雖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幽若吐了吐舌頭,連忙應(yīng)了聲“是”,又對骨頭眨了眨眼,這才蹦跳著離開了。